第一章 文種訪賢 南陽，是中華智慧文化的一方寶地，也是黃河流域——儒家文化與長江流域——道家文化的一個交匯之地。靈氣所集，人才薈萃。從姜子牙到范蠡再到諸葛亮，閃閃發(fā)光的智慧接力棒在一代代人手上傳遞。 文種算不上一個有智慧的人，然而他卻是一個如同伯樂那樣難得的甄別人才“千里馬”的高手。他來到南陽，冥冥中仿佛有某種玄機，將他推到了范蠡面前。 范蠡師從計然，而計然據(jù)說是老子的高足，著有《萬物錄》，是一部專門論述“商”即經(jīng)濟之道的著作。其認為：人類社會的競爭，表面上紛亂無序，其實背后都是經(jīng)濟競爭。無論是三皇五帝以來的帝王之學，還是春秋以來的霸王之道，從齊國首霸到秦國崛起，晉國和楚國陸續(xù)稱霸，都離不開“經(jīng)濟”二字。誰能將這套商業(yè)之道徹底參透，就可以“上富其國，下富其家”。 在計然的培養(yǎng)下，范蠡的志向漸漸明確，那就是做姜子牙、管仲那樣的一代名臣，輔佐明主，成就霸業(yè)。文種的到來，為他的夢想推開了一扇通向現(xiàn)實的窗戶…… 公元前500年左右一個深秋的早晨，在楚國宛城縣衙署中，令尹文種早早就醒來了。 與其說醒得早，倒不如說一夜未睡。因為他心中盤算著，今天要去做一件大事情。 他今天的打扮格外精神：頭上高高地挽起發(fā)髻，用頭巾小心地束好；上身穿一件華麗的短袍，下身穿一條綢緞長褲，腳上一雙薄底快靴。因為要走很遠的路，不能太過累贅。每天用來練習武藝的青銅長劍懸在腰間，當然是用不著的，不過略作裝飾。這么收拾停當，來到院子里，時候已經(jīng)不早。清新的陽光帶著秋日的寒意，晨風吹拂，樹上的金黃的落葉打著轉(zhuǎn)兒飄落地面。墻腳幾叢花樹，飽滿的花朵打濕了一夜的寒露，愈發(fā)地妖嬈。幾只小鳥在枝頭上跳來跳去，嬉戲追逐，一會兒又站上高處，婉轉(zhuǎn)歌喉。門外傳來幾聲馬嘶，似乎連馬兒也知道今天要出門辦一件重要的事情，按捺不住在藍天白云下遠足的激動，已經(jīng)在催促主人動身了。 “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文種自言自語了一句，心神清爽，步出門來。幾個心腹蒼頭早已束裝待發(fā)。 “走吧！” 文種一聲令下，一行人跨上馬背，在“嘚嘚”的馬蹄聲中出了城門，沿著田埂上的小路，漸行漸遠。 宛城這個地方，四面環(huán)山，猶如置身在一個大大的盆底。因為一年四季氣候溫和濕潤，不冷不暖，自古以來，就是個休養(yǎng)生息的好地方。一條條的河流，滋潤了大片的土地。一路行來，田間地頭，到處都有歌聲飄繞。當時楚國和吳國連年交戰(zhàn)，卻似乎沒有給這個地方帶來多少影響。 盡管是秋日，太陽升起來后，還是有一些灼熱。文種等人趕路甚急，不知不覺，竟然出了一頭的汗。幸好，前面一條大河，攔住去路，眾人尋來船只，連人帶馬，一同上了渡船。略微喘息的空當里，放眼望去，滿眼盡是蘆葦?shù)那啻渲�色；�?cè)耳傾聽，耳朵里全是野鴨的嘎嘎之聲；抬頭往上看，天藍得讓人心醉。 終于，從蘆叢里踏出，一陣清風迎面撲來。眾人上岸后，重新騎上馬背，一路疾行，這便來到一個地方。只見一條彎曲的小溪，潺潺流過腳下。兩邊都是高高的柳樹，長長的柳條彎下腰來，垂向水面。河面上拱立著一座小橋。行至跟前，可以看到在橋頭上刻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三戶”。時日既久，字跡已經(jīng)模糊，上面落滿灰塵。不過，一看到那兩個字，文種還是高興起來。 “三戶，這么說，已經(jīng)到了……” 三戶，就是他此番尋訪賢人的目的地。其時，差不多快到中午了，太陽在頭頂上明晃晃的，似乎射下來的每一縷光線，都帶著灼人的熱量。擦了把汗，文種吆喝一聲，讓馬匹慢下腳步，徐徐行來，后面幾人不緊不慢地跟著，保持一小段距離。 過了小橋，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大片茂盛、青翠的橘林。拳頭般大小的柑橘，捉迷藏般躲在濃密的枝葉下面。如果刻意去找，多半看不清楚。偶爾磕頭碰腦，才發(fā)現(xiàn)原來有這么多豐碩的果實。 楚人愛橘，疆域拓展到何方，橘林便延伸到何方。不論邊疆或都城，莫不以橘林為天然標志。以郢都而言，作為楚國的都城，最早是在楚文王時，但幾百年過去了，卻一直沒有修筑城墻。外圍橘林，就是他們的天然屏障。不炫耀武力，卻也不容易輕易攻進去。因為橘林如海，藏得下千軍萬馬。都城如此，普通人家更不用說了，和北方人家用磚、石、土壘成厚厚的圍墻，高高地互相防范、隔開來不同，這里的人家，就以幾株橘樹為界，似隔非隔，若隱非隱，正所謂防君子不防小人，民風淳樸，可見一斑。 “咦？”文種從這片翠綠繁茂的橘林里穿過去，不覺眼前一亮。 一片方方正正的土地，種植著粟、麥和豆等旱地作物；幾十個男女農(nóng)人，穿著短衣，揮舞著耙、耜等耕作器具，稀稀落落分布在田間。遠處的溝塘里，幾個漢子正以竹木為柵，在灘急水淺的地方捕魚。一排排的茅草屋，掩蔽在幾十株粗大的桑樹里。幾個老漢斜倚在桑樹下面，邊悠閑地曬著太陽，邊吟唱道：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鑿井而飲， 耕田而食。 帝力與我有何哉？ 嘶啞的歌聲，伴隨著豬牛的嗥叫，充滿了田園清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