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注釋]
　　“道”，《說文》云：“道，所行道也�！薄暗馈弊值谋玖x是道路，其引申義是道理、規(guī)律、原則�！暗揽傻馈钡牡谝粋�(gè)“道”字，即是指人們一般所說的道理、規(guī)律、原則。第二個(gè)“道”字的意思是言說，如《論語？憲問》中“夫子自道也”的“道”。作為老子哲學(xué)的最高范疇的“道”，不是人們一般所說的道理、規(guī)律、原則，而是“常道”，即恒常之“道”�！俄n非子？解老》篇云：“道者，萬物之所然也，萬理之所稽也……道者，萬物之所以成也�！薄胺蛭镏�一存一亡，乍死乍生，初盛而后衰者，不可謂常；唯夫與天地之剖判也俱生，至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謂常�！崩嫌璧暮愠Ｖ�“道”，不僅“與天地之剖判也俱生”，而且如《老子》二十五章所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它在天地產(chǎn)生之前就已混然存在了。恒常之“道”是天地萬物的總根源和總根據(jù)，即世界的本原。老予認(rèn)為，恒常之“道”是不可“道”，即不可言說的。
　　“常道”之“�！�，以及后面的“常名”、“常無”、“常有”等“常”字，馬王堆帛書本寫為“恒”，注家認(rèn)為“�！笔菫楸軡h孝文帝劉恒諱而改�！肚f子？天下》篇述老子之學(xué)為“建之以常無有”，《韓非子？解老》篇引《老子》日“道之可道，非常道也”，且對(duì)“�！倍嘤薪忉尯桶l(fā)揮�！墩f文》云：“恒，常也�！昂恪迸c“常”義同而通用，今保留諸傳本“�！弊种�舊，以下“恒”、“�！钡漠愇牟涣砑幼ⅰ�
　　“名可名”，第一個(gè)“名”是指名詞概念；第二個(gè)“名”是名的動(dòng)詞用法，即用名詞概念來稱謂、表達(dá)�！俺Ｃ�”是用來指稱“常道”的。老子認(rèn)為，“常名”不可用名詞概念來表達(dá)�！独献印范�十五章云：“吾不知其名，字之日道，強(qiáng)為之名日大�！焙愠Ｖ�“道”在老子的思想中本是一種不可言說、不可用名詞概念來表達(dá)的“意”（意思或思想），但這種“意”只有見諸文字才能成為后人可讀的《老子》書，所以只好“字之日道，強(qiáng)為之名日大”，“言道德之意”而“強(qiáng)”為之“著書”（《史記？老子列傳》）�！独献印窌�的文字是“言”，老子想要表達(dá)的思想是“意”�！兑讉�？系辭上》云：“書不盡言，言不盡意�！弊x《老子》書，不能把其中的“言”讀死，而要讀活，體會(huì)其“言”外之“意”。
　　“萬物之始”，據(jù)馬王堆帛書本改。王弼本作“天地之始”，但王弼注云：“凡有皆始于無，故未形無名之時(shí)，則為萬物之始。”可見王弼本原亦作“萬物之始”。
　　“無名”和“有名”都是指“道”，也就是說，“道”是無名和有名的統(tǒng)一。《說文》云：“始”女之初也。母，牧也。從女，象懷子形，一日象乳子也�！叭f物之始”是指萬物產(chǎn)生之前“道”的渾沌狀態(tài)，此為“無名”；“萬物之母”則是“道”孕育、產(chǎn)生、養(yǎng)育萬物，此為“有名”�！独献印啡�十二章：“道常無名”；四十一章：“道始無名”；四十章：“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盁o”比“有”更根本，但“無”并非絕對(duì)的空無，而是還有“有”的屬性，“道”是“無”和“有”的統(tǒng)一，所以能孕育、產(chǎn)生、養(yǎng)育萬物。
　　“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或可斷句為“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常無”和“常有”都是指“道”。高亨《老子正詁》云：“常無欲以觀其妙，猶云欲以‘常無’觀其妙也。常有欲以觀其徼，猶云欲以‘常有’觀其徼也。因特重‘常無’與‘常有’，故提在句首。”《莊子？天下》篇述老子之學(xué)“建之以常無有”，“常無有”即“常無”與“常有”的省文。
　　“觀”，一種直覺的認(rèn)識(shí)，即觀照、體認(rèn)。“妙”，奧妙�！搬琛�，循行，邊際。《說文》：“徼，循也”，“循，行也”。吳澄《道德真經(jīng)注》：“徼者，猶言邊際之處，孟子所謂端是也�！�“道”之奧妙本是無形無際的，但其運(yùn)行也有微渺的邊際、理路，此為萬物由以產(chǎn)生的端倪，這要從“道”的“常無”與“常有”中去體認(rèn)。
　　馬王堆帛書本“常無”與“常有”句，“欲”字屬上讀，作：“故恒無欲也，以觀其妙；恒有欲也，以觀其所徼�！�
　　“此兩者”，指“常無”與“常有”�！巴�出而異名”，同出于“道”而名稱不同。
　　“玄”，玄妙，幽深不可測(cè)。“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馬王堆帛書本作“此兩者同出，異名同謂”。
　　“眾妙之門”，一切玄妙變化的總門、總根源�！独献印妨�章：“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靶�牝”是指天地萬物之母，“玄牝之門”也就是“眾妙之門”，意謂“道”是天地萬物的總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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