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旗幟》圍繞20世紀90年代初期上海即將召開的一次學術會議展開。會議執(zhí)行主席賈蘭坡教授突然神秘自殺,緊接著發(fā)生了一系列離奇的事件宋子衿瘋狂、會議贊助商被捕……而曾山與張末的愛情更是讓人費解:他們一方面深陷于欲望編織的囚籠之中,另一方面則試圖沖破它的束縛,復活古老的愛情詩意,尋找自身生命殘剩的一點點真實感。正是這一點“真實感”。使他們的心靈靠得如此之近;同時也因為這種,“真實感”的脆弱,他們又一次次地遠離!蔼q疑”是他們生存的基本的輪廓,欲望的旗幟升起來了;沒有安慰,沒有援手,沒有歸宿,沒有和解,剩下的只是一個迷惘的信念:活在真實之中……小說描述了社會整體性價值倫理崩坍之后,困擾著人們的種種欲望以及這欲望的變體……
中國當代文學的半壁江山,巴金創(chuàng)刊并終身擔任主編的雜志!
《收獲》60周年紀念文存(珍藏版),萃覽中國當代文學上下六十年!
2017年,作為新中國成立后第一份大型文學刊物,由巴金創(chuàng)刊并終身擔任主編的《收獲》雜志創(chuàng)刊60周年。60年間,《收獲》佳作迭出,碩果累累,它以兼容并包和自由閎放的精神,引導文壇風流,向讀者奉獻了各個時期具影響力的作家的重要的作品。上海九久讀書人攜手人民文學出版社,特別推出《收獲》60周年紀念文存珍藏版,既是回望《收獲》雜志的60年,更是為了回應各方人士對這一盛事的熱忱關注,同時供喜愛文學的讀者品閱收藏。
這套紀念文存由《收獲》編輯部主編,選收《收獲》雜志歷年發(fā)表的優(yōu)秀作品,遴選范圍自1957年創(chuàng)刊號至2017年第2期,共29卷,按不同體裁編纂,其中長篇小說11卷、中篇小說9卷、短篇小說4卷、散文4卷、人生訪談1卷,總計160余部長、中、短篇小說,及120余篇散文隨筆作品。除長篇各卷之外,其余均以刊出時間分卷或編排目次。由于劇本僅編入老舍《茶館》一部,故與同時期周而復的長篇小說《上海的早晨》合為一卷。
為了彰顯這套叢書經典大氣的品格,總體裝幀設計上,編撰者亦是絞盡腦汁,封面構圖上秉持著“刪繁就簡,妙語者不必多言”的原則,借助書名等字體的巧妙安排,使整體看上去對稱與均衡。色彩方面使用大面積的專色藍和燙銀以及總套名“收獲”浮雕凸版工藝,書頂、書口、書根三部分鍍銀,外加大16開的紙面精裝形式,氣質典雅的象牙白優(yōu)質內文紙和150克深藍卡的封面用紙,使得整套叢書的品相莊重而不呆板,含蓄卻不簡單。
編者的話
巴金和靳以先生創(chuàng)辦的《收獲》雜志誕生于一九五七年七月,那是一個“事情正在起變化”的特殊時刻,一份大型文學期刊的出現,儼然于現世紛擾之中帶來心靈訴求。創(chuàng)刊號首次發(fā)表魯迅的《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好像不只是緬懷與紀念一位文化巨匠,亦將眼前局蹐的語境廓然引入歷史行進的大視野。那一期刊發(fā)了老舍、冰心、艾蕪、柯靈、嚴文井、康濯等人的作品,僅是老舍的劇本《茶館》就足以顯示辦刊人超卓的眼光。隨后幾年間,《收獲》向讀者奉獻了那個年代最重要的長篇小說和其他作品,如《大波》(李劼人)、《上海的早晨》(周而復)、《創(chuàng)業(yè)史》(柳青)、《山鄉(xiāng)巨變》(周立波)、《蔡文姬》(郭沫若),等等。而今,這份刊物已走過六十個年頭,回視開辟者之篳路藍縷,不由讓人感慨系之。
《收獲》的六十年歷程并非一帆風順,最初十年間她曾兩度?。先是稱之為“三年自然災害”的困難時期,于一九六〇年五月?。一九六四年一月復刊后,又于一九六六年五月被迫?,其時“文革”初興,整個國家開始陷入內亂。直至粉碎“四人幫”以后,才于一九七九年一月再度復刊。艱難困頓,玉汝于成,一份文學期刊的命運,亦折射著國家與民族之逆境周折與奮起。
浴火重生的《收獲》經歷了撥亂反正和改革開放的洗禮,由此進入令人矚目的黃金時期。以后的三十八年間可謂佳作迭出,碩果累累,呈現老中青幾代作家交相輝映的繁盛局面。可惜早已謝世的靳以先生未能親睹后來的輝煌。復刊后依然長期擔任主編的巴金先生,以其光輝人格、非凡的睿智與氣度,為這份刊物注入了兼容并包和自由閎放的探索精神。巴老對年輕作者尤其寄以厚望,他用質樸的語言告訴大家,“《收獲》是向青年作家開放的,已經發(fā)表過一些青年作家的作品,還要發(fā)表青年作家的處女作。”因而,一代又一代富于才華的年輕作者將《收獲》視為自己的家園,或是從這里起步,或將自己最好的作品發(fā)表在這份刊物,如今其中許多作品業(yè)已成為新時期文學經典。
作為國內創(chuàng)辦時間最久的大型文學期刊,《收獲》雜志六十年間引領文壇風流,本身已成為中國當代文學的一個縮影,亦時時將大眾閱讀和文學研究的目光聚焦于此,F在出版這套紀念文存,既是回望《收獲》雜志的六十年,更是為了回應各方人士的熱忱關注。
這套紀念文存選收《收獲》雜志歷年發(fā)表的優(yōu)秀作品,遴選范圍自一九五七年創(chuàng)刊號至二〇一七年第二期。全書共列二十九卷(冊),分別按不同體裁編纂,其中長篇小說十一卷、中篇小說九卷、短篇小說四卷、散文四卷、人生訪談一卷。除長篇各卷之外,其余均以刊出時間分卷或編排目次。由于劇本僅編入老舍《茶館》一部,姑與同時期周而復的長篇小說《上海的早晨》合為一卷。
為尊重歷史,尊重作品作為文學史和文學行為之存在,保存作品的原初文本,亦是本書編纂工作的一項意愿。所以,收入本書的作品均按《收獲》發(fā)表時的原貌出版,除個別文字錯訛之外,一概不作增刪改易(包括某些詞語用字的非標準書寫形式亦一仍其舊,例如“拚命”的“拚”字和“惟有”“惟恐”的“惟”字)。
特別需要說明的是,收入文存的篇目,僅占《收獲》雜志歷年刊載作品中很小的一部分。對于編纂工作來說,篇目遴選是一個不小的難題,由于作者眾多(六十年來各個時期最具影響力的作家?guī)缀醵荚谶@份刊物上亮相),而作品之高低優(yōu)劣更是不易判定,取舍之間往往令人斟酌不定。編纂者只能定出一個粗略的原則:首先是考慮各個不同時期的代表性作品,其次盡可能顧及讀者和研究者的閱讀興味,還有就是適當平衡不同年齡段的作家作品。
毫無疑問,《收獲》六十年來刊出的作品絕大多數庶乎優(yōu)秀之列,本叢書不可能以有限的篇幅涵納所有的佳作,作為選本只能是嘗鼎一臠,難免有遺珠之憾。另外,由于版權或其他一些原因,若干眾所周知的名家名作未能編入這套文存,自是令人十分惋惜。
這套紀念文存收入一百八十八位作者不同體裁的作品,詳情見于各卷目錄。這里,出版方要衷心感謝這些作家、學者或是他們的版權持有人的慷慨授權。書中有少量短篇小說和散文作品暫未能聯系到版權(畢竟六十年時間跨度實在不小,加之種種變故,給這方面的工作帶來諸多不便),考慮到那些作品本身具有不可或缺的代表性,還是冒昧地收入書中。敬請作者或版權持有人見書后即與責任編輯聯系,以便及時奉上樣書與薄酬,并敬請見諒。
感謝關心和支持這套文存編纂與出版的各方人士。
最后要說一句:感謝讀者。無論六十年的《收獲》雜志,還是眼前這套文存,歸根結底以讀者為存在。
《收獲》雜志編輯部
上海九久讀書人文化實業(yè)有限公司
人民文學出版社
二〇一七年七月二十四日
格非(1964― ),江蘇鎮(zhèn)江丹徒人。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著有《格非文集》《欲望的旗幟》《塞壬的歌聲》《小說敘事研究》“江南三部曲”等。他的中篇小說《褐色鳥群》曾被視為當代中國玄奧的一篇小說,是人們談論“先鋒文學”時必提的作品。2015年8月,格非作品“江南三部曲”獲第九屆茅盾文學獎。
第一章 1
第二章 42
第三章 83
第四章 127
第五章 159
第六章 197
尾聲 219
第一章
預備會。代表們陸續(xù)抵達該市。在大會開幕前夕,發(fā)生了這樣一件事。
1
秋末的一天。曾山在睡夢中被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驚醒。他抓起電話,對方卻已經掛斷了。
時間已過了午夜兩點。在這個時候,誰還會打電話來呢?屋外下著大雨,透過陽臺的玻璃窗,他聽見密密麻麻的雨點打在樹枝上,落在花叢、遮陽布以及門房的屋頂上。一輛救護車沖開淤積的泥水,從樓下呼嘯而過。在更遠一點的什么地方,像是有幾個人在雨中爭吵,只是聲音聽上去不很真切。
作為哲學系副教授,曾山早就養(yǎng)成了凡事追根尋底的習慣。他知道這一習慣并非為學術研究所必需,而僅僅是智力活動遇到阻礙的明顯征兆。那么,電話究竟是誰打來的呢?
他記得,從鈴聲響起到他拿起話筒這段時間的間隔并不太長,也就是說,對方很可能只是一時沖動,想通過電話聊聊天,臨時又變了卦,因為時間畢竟已經太晚了。這樣的情形是不難想象的,在他自己身上就常常發(fā)生這樣的事。當然,不能排除電話線被大風刮斷的可能,但曾山顯然不太愿意做這樣的假設。
還有另外一種情況。電話的突然中斷預示著對方遭到了暴力的脅迫。屋外的狂風大雨使這樣的聯想獲得了一定的合理性:歹徒跳窗而入,女主人電話呼救……這樣的情形原先較多出現于好萊塢式的兇殺片中,但在目前的中國,類似的案例倒也并不罕見。
在知道他電話號碼的幾個人中,他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他讀博士生時的導師賈蘭坡教授。身為這次學術會議的執(zhí)行主席,為了應付繁冗的會務瑣事,賈教授曾囑咐他的幾位弟子隨時聽候差遣。一周之前,曾山與導師之間發(fā)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當時,曾山將他精心準備的一篇題為《陰暗時代的哲學問題》的論文交給了大會籌備組,打算在會議上宣讀。賈蘭坡教授在讀完這篇文章后,建議他“暫時不要將它公之于眾”。師生二人為此發(fā)生了劇烈的爭吵。曾山一怒之下便出言不遜,并聲稱他將不會參加這次會議。他的導師一時語塞,氣得渾身上下直打哆嗦!澳阋詾槟闶莻什么東西……”他從牙縫中擠出這樣一句話來。至此,師徒二人原來小心翼翼維持著的微妙關系終于難以收拾。
昨天晚上,預備會議在圖書館二樓的報告廳如期舉行。曾山沒有接到任何通知,只得早早在床上躺下。雖然此前并無跡象表明那個頑固的斯賓諾莎的信徒會放棄自己的立場,曾山依然在暗暗盼望著導師通知他開會的電話。想到這里,他的心頭掠過一陣從未有過的闃寂之 感。接下來,他想起了他的師兄宋子衿博士。近些年來,他幾乎已中斷了他的哲學研究,將興趣轉向小說寫作,并漸漸地擁有了一批讀者。與曾山相比,宋子衿與導師賈蘭坡之間的關系則要親近得多。這種親近之感并非源于學術上的一致見解,而是他們各自軀體中流淌的血液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親和力。他的論文作為本次大會的中心論題之一已被列入議程,因此,他理所當然地出席了昨晚的預備會。
如果剛才的那個電話是他打來的,那么幾乎可以斷定,預備會議上一定出現了妙不可言的趣聞。一般來說,子衿不會放過任何冷嘲熱諷的機會。那些迂腐不堪的學究們從全國各地聚集到這里,除了成批地制造笑話與丑聞之外,難道還有什么其他的結果嗎?
在曾山的記憶之中,子衿的電話或采訪通常都與他身邊的幾個女人有關。對他來說,假如世上果真有天堂,那它一定是上帝原本不應毀滅的所多瑪城!爸挥信c女人在一起,聞到她們身上的氣味,我才會覺得安全可靠,”他常常這樣為他瘋狂的追香逐艷的行徑辯解,“再說,你又何嘗不是如此……”
作為本次大會會務組的臨時召集人,老秦在深夜兩點打來電話的可能性很小,何況,他們兩人平時交往很少。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這樣的可能,比如說,某位代表由于在發(fā)言時過于激動,突發(fā)心肌梗塞,急需送醫(yī)院搶救(救護車尖利的叫聲在某種程度上支持了他的這一玄想);或者,一位學者深夜駕到,被雨水困在了機場。再說,預備會結束后留下的數不清的煙蒂、果皮、茶杯總得有人清理……
幾天前,老秦在校園里碰到曾山,曾悄悄地將他拉到一邊,對他的論文被賈教授否決一事表示了慷慨的同情。接著,他向曾山透露了一個秘密:“我們幾個人已經醞釀了一個大計劃,準備在大會期間付諸實施,你一個人知道就可以了。萬萬不可外 傳……”曾山不知道他所說的“我們幾個”指的是誰,他對那個計劃也沒有表現出相應的興趣,只是稍稍敷衍了兩句,便抽身走開了。
那么,電話究竟是誰打來的呢?
曾山知道自己已無法入睡了。他索性從床上坐了起來,點燃了一支香煙。他盡力使自己從這種無聊的自我折磨中解脫出來,但內心深處依然感到了隱隱的擔憂。
用不了多久我們即可明白,曾山對電話的擔憂并不是毫無緣由的。需要說明的是,他忽略了一個細節(jié)。也就是說,他最應該首先想到的那個人恰好被他遺忘了。這種情形至多暗示了這樣一個事實:假如我們的大腦注定要將某一事件遺忘的話,其中一定存在著我們尚不知曉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