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寧輕第一天報到。
六點依慣例起來晨跑,七點梳洗準備早餐,八點準時出門,八點五十八分準點到達旭景集團大門。
經(jīng)過前臺時寧輕將自己的新人入職報到表遞上。
前臺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接過她的報到表,擰著眉:“哪個部門的?”
“投資并購部。”
前臺翻著報到表的手一頓,抬頭望她,眼睛里帶了些打量的探究,像在確認。
寧輕隱約明白她眼神中的疑慮,旭景集團是大型上市公司,投資并購部被稱為旭景集團最有分量最神秘的部門,主要負責重要項目投資和并購,工作直接向執(zhí)行董事匯報,團隊成員基本來自摩根微軟等大型公司,學歷背景不是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大學也是海外名校。團隊平均年齡35歲,以她的年齡和資歷,確實沒可能出現(xiàn)在這個團隊名單上。
寧輕沒多加解釋,只是靜靜迎視著她的打量,唇角保持著禮貌的弧度。
“麻煩先等會兒。”
前臺起身找人事部確認,沒一會兒便回來了,沖寧輕招手:“跟我過來吧!
帶她去辦理了入職手續(xù),這才將她帶往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十多個人,一個個坐在電腦前,神情嚴肅認真,沒有人因為兩人的走近而抬起頭來,直到前臺拍著手掌將寧輕介紹給大家:“這位是我們的新同事,寧輕!
電腦前的腦袋一顆顆抬了起來,一個個奇怪地望向寧輕,眼神帶著詫異。
在隔間里頭的部門經(jīng)理姚建這時從里面走了出來。
寧輕禮貌地沖他打了聲招呼:“姚總!
姚建看著四十多歲,長了張異常嚴肅的臉,人也確實嚴肅,聽到寧輕的招呼也只是略略頷首:“嗯。向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吧!
寧輕依言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姚建也一一指著眾人給寧輕做了個介紹,然后扭頭問寧輕:“你是剛碩士畢業(yè)吧?”
“畢業(yè)一年!
姚建點點頭:“還是太年輕了。他們都是領域內(nèi)的資深專家,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新人要吃得起苦。不過丑話說在前頭,無論怎么進來的,在我的團隊里,半年內(nèi)做不出成績都得收拾包袱走人!
話里的深意將眾人眼里的疑惑變成帶了絲訕笑的恍悟。
寧輕職場經(jīng)驗雖不多,但也能讀出那種眼神的深意來,許是之前便已預料到,倒沒太大感覺,只是客氣地應了聲,便在姚建的安排下回了座位。
姚建也沒花太大心思在她身上,只是將手中資料遞給寧輕右側的女孩:“許琳,你研究一下力盛這兩年的投資項目,以及這幾個大項目的背后負責人,我們部門最近得再添個人!
許琳接過資料:“姚總您想挖墻腳?”
力盛本來只是家普通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這兩年接連投資了幾個大項目,一下子在原不被看好的手游和手機應用上打開了市場,異軍突起,業(yè)界傳言幾個大項目都是同一個人負責,投資眼光精準獨到,想挖墻腳的人不少,但力盛那邊捂得嚴實,到底是什么人也沒人能打聽得出來。
姚建沒正面回應她的意思:“先打聽到情況再說。”
許琳點點頭:“我手頭上還有幾個項目,這種數(shù)據(jù)分析和影印資料的事還是先交給新人吧。”
姚建沒有異議,許琳手中還有些微熱的資料被交到了寧輕桌上。
姚建交代:“明天給我結果!
順道跟其他人交代:“寧輕剛入職,手上暫時不會有什么活,大家可以先把手頭上無關緊要的工作交給她,這也有利于她迅速進入狀態(tài)!
姚建的話無異于圣旨,一個上午下來,寧輕腦中開始充斥著各種聲音:
“小寧,幫我把這份報告打印一下!
“小寧,最近公司投資方向可能轉向媒體方向,你收集一下這方面的相關信息!
“小寧,這是手游領域的相關信息,你分析一下是否有投資價值,明天給我一份相關分析報告!
……
就連差不多到飯點時間,辦公室里也開始充斥著各種訂餐聲音:
“小寧,幫我訂一份真功夫原蠱蒸燉雞飯?zhí)撞桶,謝謝!
“一份滿記的榴蓮班戟,謝謝!
“一份味千家的牛肉咖喱烏冬!
……
寧輕捏著發(fā)疼的眉心,正要拒絕,一聲“徐總”將她的注意力給吸了過去。
徐盈正推著辦公室的玻璃門走進來。
徐盈是旭景集團現(xiàn)任執(zhí)行董事唯一的千金,公司第三大股東和董事會成員,年方二十八歲卻已經(jīng)在公司工作六年多,整個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老總千金,因此對于她的突然造訪也是禮貌有加。
徐盈淺笑著沖大家打了聲招呼,望向寧輕這邊:“寧輕,去吃飯了!
整個辦公室一時間有些靜,寧輕沒抬頭都隱約察覺到一道道望向她的視線來。
她站起身,有些歉然地沖眾人笑笑:“不好意思,訂餐的事改天吧,我現(xiàn)在還有點事!
和徐盈一塊兒出去了。
“怎么樣?”剛上車,徐盈便問道。
寧輕揉著發(fā)漲的腦袋:“剛來半天,現(xiàn)在不好評價!
徐盈點點頭:“你盡早上手吧,林伯伯還有幾個月就要從董事會退下來了,我媽想讓你頂上他的位置。”
寧輕手一頓,下意識望向徐盈。
徐盈慢慢啟動車子,一邊道:“我爸身體越來越不行了,他和前妻有個兒子,二十多年都沒管過了,最近卻鐵了心要讓他回來接任執(zhí)行董事一職。我知道他也是基于公司的前途考慮,畢竟公司現(xiàn)在是真的危機四伏,他再一退下來也不知道會成什么樣子。我那個大哥回來的話說不定真能帶著公司撐過去,他有這個魄力,但會不會借機搞垮公司也說不定,畢竟當年是我爸對不起他們母子。這中間的不安定因素太多了,不可能真安心讓他獨攬大權的!
寧輕忍不住皺了皺眉,她是第一次聽到徐家的這些事,單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而言,聽著心里有些不舒服。
徐盈大概也察覺得出她的不舒服,扭頭沖她一笑:“是不是也覺得我爸太過分了,他……”
未完的話消失在尖銳的刮擦聲里。
徐盈轉著方向盤險險地避開了迎面而來的黑色卡宴。光顧著和寧輕說話,她沒想到這會兒會有人來訪,開車也有些走心。
寧輕也沒防備,被突然轉彎急剎車的車子震得身子往前傾,披在身后的長發(fā)跟著往前垂了下來,把整張臉和視線都給遮住了。
徐盈搖下車窗,有些不好意思地沖對面車主道歉,抽了張名片遞過去:“你車子被我車子刮花了,維修費……”
“我來出”幾個字在看到搖下的車窗下露出的那張臉時突然尷尬地凝在了舌尖上。
徐盈沒想到來人是她那幾乎從未謀面的大哥。
秦止往她捏著的名片望了眼,視線落在她臉上:“開車小心點!
搖上了車窗。
車窗剛關上秦止手機便響了,是母親秦曉琪打來的電話,語帶擔憂,語無倫次的,秦止還是聽出了重點,朵朵出事了。
秦止凜著神色調(diào)轉了車頭,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yī)院,剛到病房門口秦曉琪就紅腫著雙眼迎了上來。
“朵朵怎么樣了?”秦止問,很冷靜。
說話間長腿已經(jīng)邁向床邊,看到安靜躺在床上的小小身影時心尖揪了一下。
朵朵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昏迷著,雙眸緊緊閉著,本就蒼白的小臉蛋更是一絲血色也沒有,露在被子外的小手緊緊攥著一張照片,照片被捏得變了形,秦止不自覺地伸手去拿,剛動了下就驚醒了朵朵。
秦曉琪在一邊哽咽著詳述事情經(jīng)過,秦止隱約拼出了個大概,小丫頭又偷偷溜出去寄信,爬郵筒的時候摔了下來,摔破了頭,好在沒什么大問題。
秦止心里暗松了口氣,看向朵朵:“又去給媽媽寄信?”
他的眼神有些凌厲,朵朵小身子縮了下,眼神怯怯的,雖然已經(jīng)跟秦止回來有兩個月了,卻還是會怕秦止,不太敢靠近他。
秦止想起剛找到朵朵時,她裹著臟兮兮的舊棉衣,搓著被寒風凍得皸裂的小手,仰起被凍得紅通通的小臉問他,要不要買鞋墊。
后來他跟著她回到了那個僅容得下一人的小地下室里,小小的屋子被舊衣服舊席子堆得滿滿當當?shù),一屋子的霉味,一張木板鋪起的床、一床已?jīng)有異味的老舊棉被和幾個鍋碗一個磚頭砌成的鍋灶就組成了一個小家,朵朵就和那個她稱為“奶奶”的八十多歲的老人一起在那里住了四年,靠著老人納鞋底活了整整四年。
“沒了,就是人沒了才被送過來的。本來以為能讓她過得好點,沒想到剛送過來就碰上了我兒子兒媳出車禍,一下子又成了孤兒,別人家也不敢收!
秦止特別忘不了那天問起朵朵媽媽的事時,老人滄桑的臉上流露出的神色,所有的傷痛和心疼都在時間里沉淀成了木然,就連他初次見面的女兒,也只是睜著那雙像極了她的眼睛,木然卻又戒慎地看著他。
那一瞬間,他胸口疼得幾乎不能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