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不起的中國人
　　“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飛鳥集》），這是印度詩人泰戈爾的夢想，也是中國所有百姓的夢想。今年的清明節(jié)期間，人們在祭奠先人、表達(dá)哀思的同時，各種媒體都在關(guān)注一個相同的話題，特別引入注意，聽起來也特別刺耳。這個話題就是“死不起”�！盎畈黄穑�死不起”，活無立錐之地，死無葬身之地。為什么會如此呢？是人們的殯葬觀念有問題，還是墓地價格、殯葬費問題呢？
　　生老病死：不管什么人都逃避不了
　　生老病死，這是經(jīng)常使用的一個成語，字面意義很簡單，無非是說出生 、衰老、生病、死亡，也用來泛指生活中生育、養(yǎng)老、醫(yī)療、殉葬，或用來泛指人的一生。其實，這幾種意義是對應(yīng)的，也不難理解，不過，對于這個成語的來源，卻有幾種不同的解釋。
　　一種認(rèn)為源自佛教典籍。認(rèn)為出自佛教典籍的也并不認(rèn)為是一種典籍。最通行的一種說法是源自《百喻經(jīng)》。“喻”是“比喻”之意�！鞍儆鳌奔匆话賯�譬喻類故事（實際只有九十八個）。所以，《百喻經(jīng)》是一部用寓言故事的形式來闡述佛教經(jīng)典教義的典籍。其中，與“生老病死”相關(guān)的這則叫《治禿喻》，講述的是這樣一個故事：從前有個人，頭上沒一根毛發(fā)，禿頂，少不了冬天忍受寒冷，夏天遭受酷熱，加上蚊蟲叮咬，白天晚上都不得安寧，這個人對此苦惱不堪。有一位醫(yī)生，醫(yī)道甚高，擅長多種醫(yī)術(shù)，聲名遠(yuǎn)播。這禿子便跑到醫(yī)生那兒去，說：“希望你替我治治這個禿頭的毛病�！笔虑槭�分巧合，那醫(yī)生恰恰也是個禿子。聽完之后，醫(yī)生就摘下帽子，把光光的腦袋給他看，說：“我也有這個病，痛苦不堪。倘若我
　　能醫(yī)得好的話，早就把自己治好了，哪還有這般苦惱？”
　　故事講完之后，借此闡發(fā)了一番佛教的道理。說世上的人，也是這樣，受到了生老病死的侵害，很是苦惱，想要求得長生不死的方法，聽說沙門，婆羅門等是世間的良醫(yī)，善于療治種種苦患，就跑到他們那里，說：“希望能替我除去這生命易逝的憂患，永遠(yuǎn)處于安樂的狀態(tài)，長存不變�！边@時婆羅門等就回答道：“我也遭受著無常、生老病死的痛苦，到處尋覓著安樂長存的地方，然而終究是得不到的。如今我要是有能力讓你得到的話，我自己早就得到了�！彼�以，世上的人，對于生老病死，也像那苦于禿頭的人一樣，徒然地自尋煩惱，卻終究無法逃脫（《百喻經(jīng)》卷第二）。
　　同樣是來自佛教典籍，還有另外一種源頭，源自佛教典籍《佛說五王經(jīng)》。典籍中說人生有八種苦難：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這八種苦難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生老病死，這是人生的自然過程之苦；第二類是憂悲惱、怨憎會、恩愛別離和所欲不得，這是主觀愿望得不到滿足的苦惱。
　　這是從佛教經(jīng)典中追溯到的“生老病死”的兩個源頭。其實，在中罔的本土典籍中，也出現(xiàn)過這個詞語，比較早的見于唐代一本叫《因話錄》的筆記中。筆記巾說：唐代的宰相裴度，為人豁達(dá)，不信術(shù)數(shù)，不好服食丹藥，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雞豬魚蒜這些東西，碰上盡管吃；生老病死這些事情，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公不信術(shù)數(shù)，不好服食，每語人日：“雞豬魚蒜，逢著則吃。生老病死，時至則生�！逼淦鞅Ш脒_(dá)，皆此類。（《因話錄》卷二）。言外之意是說，對一切都要順其自然，沒有必要心存過多的忌諱與擔(dān)憂。
　　這是從成語源頭上能夠追溯到的出處，從時間上來看，出自佛教典籍的似乎更早一點。不過，對于生老病死的認(rèn)識，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個國度，在其發(fā)展的歷史中，一定在很早的時候就產(chǎn)生了。
　　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人人都會有這么一天，早晚而已。古往今來，無論是帝王將相、英雄豪杰，還是平頭百姓、凡夫俗子都無法避免。古代不少帝王，妄圖通過求仙問道，吃藥養(yǎng)生，以求長生不老，結(jié)果到頭來都是徒勞。
　　既然人人皆有一死，那么，活著的人該如何安置逝者呢？
　　入土未安：古人最理想的安葬方式
　　在遠(yuǎn)古的時候，人類尚處于蒙昧狀態(tài)，根本不懂得要建造墳?zāi)箒戆苍崴廊サ娜�，對死去的人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特別的尊重。孟子曾說過，上古之時存在著這樣的一個不葬親屬時期，說父母、親屬死掉之后，抬出去扔到溝壑中，任憑野獸啃食，任憑蚊蟲叮咬（蓋上世嘗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于壑。他日過之，狐貍食之，蠅蚋姑嘬之�！睹献印る�文公上》），隨他去吧。
　　但是，后來，隨著人類對自身生老病死的認(rèn)識逐步發(fā)展，尤其是靈魂觀念產(chǎn)生之后，活著的人對逝者尸體的處理方式開始發(fā)生改變。生者對于逝者，或者說對于死亡，心存矛盾的心理，又敬又畏。怕的是有一天自己也會死亡，敬的是死去的魂靈，希望逝者的靈魂能夠福佑親屬、家人、后人。在這種心理之下，古人對逝者的處理方式產(chǎn)生了變化。
　　一是埋葬。
　　“葬”就是“藏”的意思（葬也者，藏也�！秴问洗呵铩す�(jié)葬》）。人死了，不再將之棄之溝壑、曝尸荒野，不再隨便丟棄。既想讓親人的靈魂永遠(yuǎn)伴隨自己，與自己一起好好生活，又想愛護(hù)親人的肌骨，避免野獸蚊蟲之害，人土安葬大概是最理想的辦法。由此產(chǎn)生
　　了入土為安的觀念。
　　入土為安的字面意思很簡單，只有將死者埋人土中，才算是“安”。這個“安”包括兩重意義。
　　從死者一方而言，只有人土，才算是死得其所�！八赖闷渌�”這個成語，現(xiàn)代漢語中常用來指死得有意義，有價值，這不過是一個引申義，不是本義�！八�”是“處所、地方”的意思，死得其所就是指“死了得到了合適的地方”。古人相信，死后有另一個世界存在，墳
　　墓是死者的具體生活場所，它作為死者的居住地與生者的居住地形成多重對應(yīng)，民間常用“陰宅”與“陽宅”來表示。死了能得到合適的墓葬．就是死得其所。
　　與死得其所相對的成語是“死無其所…死無葬身之地”。如果一個人死了，連一塊安葬之地都沒有，那實在是很悲慘的，所以后來多用此指代命運結(jié)局的悲慘。
　　從生者一方而言，只有將逝者埋葬，才能心安。在古人的想象中，死者不過是去了另一個世界，其魂靈仍會常伴左右，并通過某種不可知的方式影響生者，所以，對逝者必須安葬，使其肌骨免受損害，才能心安。“事死如事生”的態(tài)度，就是這種心態(tài)的反映。
　　不過，最初的安葬逝者之所可能比較簡陋。因為工具或者其他因素，最初的墓穴挖得很淺、很小，也就僅僅容納尸體，上面蓋上一點樹枝，再用土覆蓋。既不用棺槨，墳頭也不用高出地面形成堆，更不用栽樹作為標(biāo)記（古之葬者，厚衣之以新，藏之中野，不封不樹�！兑住は缔o下》），這一點已被考古發(fā)現(xiàn)所證實（1955年甘肅劉家坪墓葬考古）。關(guān)于埋葬之后，不起墳頭、不植樹的做法，古代稱之為“墓而不墳”，就是只是埋葬，不立墳頭。根據(jù)古書的記載，這種變革，似乎與圣人孔子有關(guān)。P136-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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