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書是“大象人物聚焦書系”的一種,記述巴金的生平事跡,圖書歷史照片和圖片資料,除正文之外,作者特意選摘了傳主的自述、他人的評點等,使內容更活潑、更豐富。
大象人物聚焦書系
新 序
李輝
這是一套突出歷史照片和圖片資料的人物聚焦書系。
都說眼下屬于圖像時代。此話頗有道理。且不說電視、電影、光盤等主 導著文化消費和閱讀走向,單單老照片、老漫畫、老插圖等歷史陳跡的異軍 突起,便足以表明人們已不再滿足于在文字里感受生活、感受歷史,他們越 來越愿意從歷史圖片中閱讀人物、閱讀歷史。的確,一個個生活場景,一張 張肖像,乃至一頁頁手稿,往往能蘊含比文字描述更為豐富更為特別的內容 ,因而也更能吸引讀者的興趣,誘發(fā)讀者的想像。
這些年來,每次出國訪問,總要買上一些圖書。在它們中間,我特別喜 歡文字簡練、圖片豐富并且兩者相得益彰的人物圖書,如《凡高兄弟》、《 弗吉麗亞·伍爾芙》等。這些圖書,在結構、編排、開本諸方面,都給人耳 目一新的感覺。正是受到這些圖書的啟發(fā),我產生了編輯一套人物畫傳類型 的叢書的想法。非常幸運的是,我的這一想法,得到大象出版社諸位朋友的 熱情支持,這便是“大象人物聚焦書系”的由來。
說“聚焦”而非“傳記”,是因為嚴格地講,書系中的作品并不是完全 按照傳記的方式來寫人物,而是盡量以人物一生為背景,來掃描、來透視作 者最感興趣也最能凸現人物性格和命運的某些片斷。幾年前在“滄?丛葡 列”中,我曾采用過這種寫法。這樣的文字假如能與歷史照片、圖片找到合 適的形式結合起來,當然也就成了另外一種形式的畫傳。同時,在正文之外 ,本書系還特意以“補白”方式選摘傳主的自述、他人的評點等文字。圖片 的說明也改變通常的模式,盡量使之較為活潑,更具內涵。我想,這樣的編 排,能夠使一個人物的一生,在較小的篇幅中多層次、多側面、更生動地呈 現出來。
任何形式的聚焦,都是為了凸現歷史場景中不同人物的生存狀態(tài)。審視 他們,實際上也就是在審視現實中的知識分子本身。這便是我對這套描述歷 史人物的書系情有獨鐘、樂此不疲的原因。
2000年、2001年兩年里,我先后完成了對巴金、梁思成、丁聰等十位人 物圖書的出版。我很高興這一圖文并茂的形式得到了讀者的歡迎和行家的好 評,為此,自2002年起,我將廣邀新的作者加盟,“書系”不再僅限于我個 人的創(chuàng)作,而是由更多的作者來描述更多的人物。我的設想是,經過幾年的 努力之后,該書系能夠以它特有的形式,構成百年中國歷史人物的斑斕長卷 。
愿這一設想早日成為現實。
2001年12月25日,北京
想到用云與火來描述巴金,還是當年受到與冰心的一次談話的啟發(fā)。
每次和冰心老人閑談之后,我都會帶回一些輕松有趣的話題與友人分享。我很佩服老人的睿智,幽默,幾乎每一次她都會于隨意之間揮灑出一句讓你覺得夠得上列入“警句格言”的話來。而且在仔細琢磨之后更會感到,這樣的表述,大概只有由她這樣身份這樣高壽這樣性情的人說出來,才能具備它的幽默愉快的意味。但是,有一次她談到巴金的一句話,卻使我在當時乃至以后的好長一段時間里,久久感到語詞背后的復雜和沉重。她對我說:“我寫信告訴巴金,你干嗎那么憂郁,我看他痛苦的時候也就是快樂的時候!
憂郁。痛苦。……對于冰心,這些表述該如何界定,是否正確,并不重要。因為那是在經歷幾十年的人生風雨之后她對巴金性格的一種感悟。它深深觸動我,則是在于這句平淡卻又耐人尋味的話,竟和我對巴金的印象相吻合。
在我所熟悉的文化老人中,除了巴金,我大概都能在記憶中輕易地勾畫出一個兩個輕松的畫面,一個兩個輕松的話題。冰心自不必說,蕭乾談到羊羔談到貓談到烏龜以及花,可以抖出一串有趣的故事。沈從文在患半身不遂之后練習走路時,會因為在房間是否該都走一圈少走一圈而像小孩子般斤斤計較,或者在聽家鄉(xiāng)戲時一邊笑一邊落淚。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幽默。那是一陣清風,幾縷活潑跳動的陽光,或者幾聲清脆悅耳的鳥鳴。
巴金則不然。與他同時代的友人談到他時,幾乎無一例外地說他常常是沉默著坐在眾人之間,聽別人侃侃而談,只是在回答別人的問題時,他可以一口氣講許多話,但話一講完,便又歸于沉默。在未見過他之前,我便是首先根據這樣一些說法,來設想與人談話時的巴金的模樣。八十年代初,還在復旦大學念書時,我第一次走進他的客廳,坐在他的面前,談了一些有關他的研究方面的話題。那天,有沒有陽光從窗外飄灑進來,有沒有落葉鋪在庭院,我已經記不確切了。只記得我是帶著敬意走進他的會客廳,老老實實提問,然后仔仔細細地記錄。他呢,似乎也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臨場發(fā)揮,沒有妙語連珠,如此而已,雖然那時他的身體遠比現在要好。我顧不上捕捉當時的感覺,只是留下這樣一個淡淡的印象:他并非言語不多,但決不是那種很會談話的人。他的表情一點兒也不豐富,甚至可以說顯得過于嚴肅,也許這是因為他面對的是幾個陌生的年輕人,他得集中思路向提問者解答與他有關的歷史或現實的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問題。
后來見到他、同他交談的機會多了,每次過后,我都覺得仿佛對他的理解又加深了一些,雖然實際上并非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