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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獸
那時候,我們正處在成為社會人的前夜,
真是不好意思,讓珍貴的真心碰到了類人猿的自己。
這13個小故事,要么是我羞于提起的影子,要么有我曾經(jīng)欽佩的力量,我將這本書視作一次告別,我老老實實地將那個少年獸展示出來,它可能是小白,可能是小林,還可能是漸漸遠離少年的我和你。我相信沒有人像我這么實在地告訴你,普遍貧瘠的中學,幾乎沒有人體面、自如地交往,這就是我們生長的環(huán)境,這就是我們實際擁有的青春,沒必要掩飾,F(xiàn)在,我失去了同樣年紀的機會,但我愿意用所有的氣力,去追逐余下生命里美好的方式。
——杜修琪
一、備受業(yè)內(nèi)推崇的90后獨立撰稿人、年度特稿《1986,生死漂流》作者之一杜修琪首部短篇故事集。前《鳳凰周刊》主編、大象公會創(chuàng)始人黃章晉,暢銷書作家方慧、咸貴人贊賞推薦。
杜修琪是一名優(yōu)秀的獨立撰稿人,曾經(jīng)在大象公會擔任主筆,做過很多出色的新聞選題。他的非虛構特稿《1986,生死漂流》一經(jīng)發(fā)表便引起轟動, 微博、微信等平臺閱讀量達到1000萬+,并且引發(fā)了熱烈的討論,得到了業(yè)內(nèi)前輩和讀者的廣泛認可。
二、13個不省心也不掩飾的醒酒故事,寫給所有在復雜生活中,想要老實面對自己的人。
本書的主題是碰撞,與平庸生活的碰撞、與困擾人際的碰撞、與荒謬現(xiàn)實的碰撞。這一群心懷隱秘的年輕人,時時刻刻都能意識到自己的格格不入,每天每夜都想遠走高飛,以各種形式對抗著擰巴的環(huán)境。頭破血流之后終于明白:生猛是未經(jīng)世事時無知的執(zhí)拗,勇氣才是承認失敗和平庸后迸發(fā)的動力。少年獸由此進化成健康堅強的大人。
三、情節(jié)獨特大膽,文風硬朗灑脫,不掩飾,不避諱、不做作,直面自我,以誠懇態(tài)度寫專屬于年輕人的躁動與飛揚。
杜修琪的文字帶著新聞記者的敏感,寫了一批身處邊緣或常規(guī)秩序之外的怪異人類:在出軌中確認心中真愛的靦腆少年、無力改變現(xiàn)實又不愿繼續(xù)沉淪而出走他國的職場小白、在迎新晚會大跳鬼畜舞蹈的叛逆新生,等等。這些手腳僵硬、言語磕巴的半大小子集中展現(xiàn)了年輕人的躁動和迷茫,具有觸動人心的力量。
春天,十萬個類人猿
十五歲那年,我第一次吻了初戀的嘴唇。老實說,沒感到電光火石、紅唇若火,倒是一個念頭記得真切:原來,兩個人的鼻子可以錯開啊!
真的,鼻子問題困擾我很久了。之前,我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無數(shù)次模擬過接吻的細節(jié),鼻子永遠是繞不開的疑惑:要鼻尖對鼻尖嗎?會不會擠壓到?那要不要撅下巴,把鼻子空出來?
同樣困擾的還有擁抱時候乳房怎么辦,牽手該不該順拐……那時候,我從沒有牽過女孩的手,也沒摟過女孩的腰,就算每天將近十個小時擠在教室,前桌后桌同桌的距離不超過五十厘米,一周下來,我和同齡女性的身體接觸都不超過十次。絕大多數(shù)還是:“哎,你的橡皮/發(fā)卡/圓珠筆/掉了……”
更多的接觸都發(fā)生在深夜的幻想里。我太了解男生寢室的話題了,一群偶然碰到女孩的手就興奮不已的半大小子,會殫精竭慮地討論擁抱、接吻、撫摸的每一個流程。我對鼻子的困惑就產(chǎn)生于這里,寢室六個人討論了很多次,都沒對鼻子產(chǎn)生共識。每次都各抒己見,唾沫橫飛,紅光滿面,F(xiàn)在回想起來,這就像一次集體的性幻想,幾乎零成本地紓解了豐沛的荷爾蒙。
很多人回憶少年時代,會說當時的感情“純真”“懵懂”“青澀”“粉紅色的美好”,每次看到這些,我都懷疑他們不太老實。怎么可能嘛,我回頭望過去,身邊是一群手腳僵硬、言語磕巴,對異性的所有知識來源于偶像劇、武俠劇,現(xiàn)實中零接觸的類人猿。當然也有可能我太狹隘,以類人猿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們都生活在五顏六色的青春里,而我真的只有枯燥和單調。
單調啊,除了吃飯、KTV、網(wǎng)吧,沒有見面方式。城市里獨生子女的青春,看起來五光十色,實際上千篇一律:成長時圈養(yǎng)在冷冰冰的防盜門后面,長大了,擠在地鐵和寫字樓的人群中。
所以回想起高中、大學的戀人,我只有歉意,用任何糟糕的形容詞來說我都不過分。我既興奮,又畏縮,想要表達對人的親密,卻偏偏從沒有親密的經(jīng)驗。后來到了大學,又工作,每每和同齡人聊起戀愛過程,多數(shù)都有同樣的感受。那時候我們正處在成為社會人的前夜,真是不好意思,讓最珍貴的真心,碰到了類人猿的自己。
二十四歲這年,我花了四個多月時間寫這本書。十三個小故事,要么是我羞于提起的影子,要么有我曾欽佩的力量,我將這本書視作一次告別,我老老實實地將那個類人猿展示出來,它可能是小白,可能是小林,可能是漸漸遠離少年的我和你。我相信沒有人像我這么實在地告訴你,普遍貧瘠的中學,幾乎沒有體面、自如的交往,這就是我們生長的環(huán)境,這就是我們實際擁有的青春,沒必要掩飾。
勇氣不是魯莽,勇氣是承認了失敗和平庸之后,迸出的一絲絲動力。
大學組織觀影會,看蘇菲?瑪索《初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蘇菲?瑪索,但對她印象并不深,我最關注的都是片中少年們豐富的交流方法:溜冰,舞廳,派對,家長們的汽車排起長龍,等待接回第一次跳舞的兒女;寬闊的房間,空閑的車庫,無限組合,無數(shù)可能,一切如此平凡,自然。
當時我就對自己說,這是我想要的青春,我失去了同樣年紀的機會,但我愿意用所有的氣力,去追逐余下生命里美好的方式。
杜修琪
2016年9月30日
杜修琪,自由撰稿人,身高一米八三。寫作者中超會打球的之一,現(xiàn)居大理。22歲從四川大學畢業(yè),到北京,成為大象公會主筆。直到這時,都從未想過自己會寫短篇故事。但情感忽然就來了。24歲,辭職,探索世界的野心一發(fā)不可收拾,與好友合作寫了《1986,生死漂流》等特稿。對內(nèi)追尋諸多情感,有了體悟,不得不用短篇故事表現(xiàn)出來。可預知的未來,仍然追求新鮮的見識,仍然寫作,仍然去等待緩緩打開的大門。不降志,不辱身,不追求時髦,也不回避危險。
壹:出角
一切堅固的都將煙消云散002
處男互助會024
消失的水手043
貳:磨銳
我唯一擅長的就是不顧一切060
室友阿肖072
豌豆射手089
文藝青年貝貝103
叁:纏斗
你爸找了個女朋友120
大理愛情故事140
火車上的信169
肆:重生
曹哥186
The Lion 205
豬飼料之夜224
一切堅固的都將煙消云散
一
小林咬著右手的指甲,竹節(jié)蟲一樣戳在酒吧前臺的高凳上。他緊緊盯著面前的十二瓶青島啤酒,說實話,這是嘈雜的環(huán)境中他唯一打過交道的東西。
他其實并沒有想點啤酒。剛進酒吧,他就誤入舞池,矗立了半天才看到吧臺。鼓起勇氣問酒保點酒,卻沒有收到酒水單,而是一連串令人困惑的名詞。
音樂煩囂,人聲混亂,他的耳朵奮力抓住了唯一聽懂的那個:青島啤酒。
就它了。
“一打?”
“一打。”
小林哭笑不得地看著擺成一排的小瓶啤酒,想起高中第一次去麥當勞,他問服務員:“你好,我想要一份全家桶!苯Y果服務員直視前方,驕傲地回答:“對不起,麥當勞不賣全家桶。”
他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
“媽了個×,這么多年過去,服務員還他媽一個德行!”
這是小林第一次來夜店。平時朋友聚首,吃飯、唱歌、上網(wǎng),他都參與,唯獨要去酒吧,他總裝作有事兒要忙:
“今天導師/老板找我有事兒,不得不走哈!
“這兩天發(fā)炎,吃了先鋒,你們玩好!
第二天,上班、上學,朋友們說起昨天酒吧的經(jīng)歷,久了,雖然沒去過,規(guī)矩也能懂個大概。只是細節(jié)處還很含混,像點酒,有朋友說和餐館一樣,坐在座位上,服務員主動遞酒單;但也有朋友說像麥當勞,自己到前臺點,看著調酒師調好,取走。
小林就有些搞不清楚了,他琢磨,還是坐著好,站著等露怯,不自在。但又想,也沒什么,真露了怯,就當是補學費。
現(xiàn)在,看著鄰座花花綠綠的酒水,眼前的十二瓶啤酒真實得令小林不安。直到擺到面前,小林才反應過來一打是什么意思。太傻了,他想,再來一把串,戴上大金鏈子小金表,才符合這場景。
本來,他需要的是另一種場景,他要用一個新鮮的刺激給自己壯膽。這也是他今晚一定要來湊午夜的熱鬧,一定要點酒的原因。
他是來出軌的。
坦白說,他心里沒底。這是他第一次約陌生人,他不清楚對方的情況,只是用社交軟件倉促發(fā)了消息,從可憐的兩個回復中,挑選了頭像好看的那個,聊天。
酒吧里氣氛曖昧,但小林完全沒感到一點出軌的刺激。他沒聽到心臟的怦動,也沒有探頭探腦的惴惴。沒必要,因為他的這次約炮,女朋友小何完全知道。同時他也知道小何正在和別人約會。所以,無論怎么定義,這都算不上偷情。這是一次雙方商量好的背叛,一次預約的出軌。
小林抿了一口啤酒,晃了晃腦袋。他眼看著自己負氣、沖動、咬著牙,將自己推向了現(xiàn)在的場景。沒有預期的刺激,他根本沒在乎即將來的炮友是誰,只是不安,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他還一直想著女朋友小何,還在猜測她。
她能找誰呢?
難道是坦桑尼亞男人?坦桑尼亞男人并非來自非洲,而是貴州,小何的大學同學,只是皮膚黝黑,說話略帶口音,被小林戲稱為坦桑尼亞人。大學時候,坦桑尼亞男人曾熱烈追求過小何,小何蜻蜓點水地接觸,并沒有實質進展。之后,小何來到北京,和小林交往,沒想到和同樣北上工作的坦桑尼亞男人住在一個小區(qū)。
小林已經(jīng)兩次在小區(qū)門口看到坦桑尼亞人開車送小何回家了。小林問過一次,小何很輕松,說是順路,要不然還能怎樣?小林也就不再討沒趣,顯得自己猜忌。但不時,家里多了一斤水果,添了新的鮮花,小林都知道,其實是坦桑尼亞人來過。對門的老王早知會過他,可是同學串門,坐坐就走,也不好說什么。
如果是坦桑尼亞男人,小林嘆了一口氣,頓時沒了喝酒的興致。
或者,是小何的同事,注重打扮,精致得不像中國男人的大徐?小林倒吸了一口氣。半年前,他不經(jīng)意聽到小何給她的閨密打電話,悄聲說:“今天大徐看了我一眼,我居然害羞到臉紅欸!彼捏E地一緊,猶豫了一會兒,沒有再湊近去聽,也沒提過這茬兒。
同事自然經(jīng)常聚餐、外出,從那次偷聽之后,小林總是旁敲側擊,探尋聚會里有沒有大徐。沒有,他松一口氣;有,他就忍不住去翻小何的社交賬號。平時,小林就很少直接問小何“你在哪兒?”“幾點回來?”,怕顯得小氣。要是知道和大徐一起,他更不會主動發(fā)消息,雖然心里已經(jīng)焦躁得冒煙。他的辦法是,隔一陣子就機械地刷新她的飯否、朋友圈、INS,猜她在做什么。她每發(fā)一個新狀態(tài),他都覺得別扭,沒有新消息,更是忐忑難安。
和大徐?小林苦笑一聲,卻并不難過。鬼鬼祟祟的猜忌,早就耗夠了心力,使得自己都看不上自己了。如果坐實了,反而麻木得無所謂。
“媽了個×,去吧,無所謂!
他頓時欣賞起這種麻木來,不錯,至少看著夠大度,賺回了一點尊嚴。
突然,手機震了一下,小林收了收神——是她,約的炮友。和之前一樣,消息很簡單:
“我到了,你在哪兒?”
小林摸了摸自己的衣領,咽一口唾沫下去。回復:
“到了哈。吧臺靠門一側,紫色襯衫!
小林這才有點興奮,他很久沒有如此期待,又如此害怕過一件事情了。過了一會兒,還沒有人來,他疑惑起來,搭錯了人?還是見我太矬,轉身走了?
他拿起手機,想了一下,寫道:
“寶貝兒,都到地方了,不來……”
還沒打完,小林的胳膊肘被碰了一下,來了。
小林向右側轉頭,先看見發(fā)膠塑造的齊刷刷的背頭,往下,綠色條紋的背心、粉色的女式包、白色的緊身褲、尖頭皮鞋。
可是,胸為何如此平?簡直比小何差遠了。小林鼓起勇氣,直視來人,辨認了十秒鐘,終于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這是個男人。
“我……???”
那人卻不介意小林的突兀,放下包,笑著掃了一眼小林的啤酒堆,坐下說:
“慌什么,聊聊唄。”
二
小何是小林的第三個女朋友,小林卻是小何的第一個男朋友。也就是說:初戀。
起初,小何并沒有介意這些。她一直覺得,感情一定是專一的,雖然她也想過,遇到她之前,自己愛的人要像白紙一樣。但這也只是理想,她明白,可遇不可求。所以可以折中。
她從小到大要好的閨密,如今都工作在陌生的城市,約會、約炮成為常事。她們給小何講述興奮的經(jīng)歷,小何聽了,笑了,羨慕了,卻并沒動過心思!澳贻p人多嘗試”,小何自然也知道,但選擇專一,就要付出真心和真情,樹木和森林不可得兼,小何選擇前者。
然而,和小林住在一起久了,她開始感到變化。朝九晚五,兩人像田埂間打照面,四目相瞪的青蛙。她漸漸覺得麻木,沒意思。
就這樣一直和他待下去嗎?可是分明感受不到激情。如果沒有新鮮感,為什么要吊在一棵樹上呢?而且小林有過三段戀愛,自己只擁有一次,長遠看來,這樣就是終點了嗎?一生的戀愛就這么托付了嗎?
更令她難堪和難過的在于……他們的性生活不令人滿意。
和小林這么久,她從來沒有高潮過。開始,她以為是自己沒經(jīng)驗,忍過最初的疼痛感就會好。半年過去,一點改變沒有。疼,無聊,她學會了手繞過小林的脖子,假裝擁抱,刷起微博。
也不是沒嘗試過改變。偶爾,她忍不住暗示他應該怎樣,小林這才反應過來她并不舒服,很不好意思。
“哎呀,這個,這個,你得教教我。”
她嘆口氣,抓著他的手,探索一次。小林開始記得,讓小何舒坦了一點,兩三次后又忘了,回到最魯莽的姿勢。
小何非常難過,更生氣,不是交過兩個女朋友嗎?為什么技術還這么糟糕?或者她們比自己更有天賦,或者他更愿意為她們付出?
有兩次朋友聚會,她實在忍不住,抱怨過。朋友們安慰她,小何才知道大家都有苦衷。男朋友時間太短最常見了,有的總暗示用奇怪的姿勢,有的偏好太變態(tài),她聽了臉紅。一些女孩兒的嗜好更令她驚訝:做的時候喜歡性別互換的角色扮演、捆綁受虐,結果男朋友不能接受。搞得小何很不好意思,辯解道:
“其實小林身體挺好的,也沒別的嗜好,就是技術差點!
這下輪到朋友們不好意思了。原來以為同病相憐,結果人家只是小打小鬧,身體好,技術不好,就算不錯了。當然這也很令人煩惱,不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技術,可以培養(yǎng)嘛。
幾次之后,朋友們看她仍舊苦惱,都有點慌,也有點不耐煩,鼓勵她換一種思路。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和小何分享過約炮經(jīng)驗,生活作風最彪悍的同事阿瑩,是小何和小林共同的朋友。她是小何的學姐,小何來這個公司上班,也是由于阿瑩的推薦。阿瑩很誠懇,抓住小何的手,柔聲地說:
“這樣,我去教育教育小林,打包票,調教好他的技術,再送還給你,怎么樣?”
大家都笑,說主意棒極了,小何也笑,不說話。
除了技術不行,小林還有一點令小何不舒服,有幾次小何起夜,撞見小林正在陽臺翻自己手機。最初,她不介意,還過去拍小林肩膀,說:
“大大方方看嘛。愛人應該赤誠相見,我不隱瞞!
搞得小林很尷尬。放下手機,像蒼蠅一樣搓著手,抱歉地說:
“沒,我只是幫你升級下系統(tǒng),你別多想。”
后來,再碰到,小何自己也煩了。而且她發(fā)現(xiàn)小林非常猜忌,平時,小何喜歡開玩笑,給異性發(fā)信息時加一句“摸摸”“親愛的”,第二天起來,小林臉色都很難看。
再后來,小何就給手機設了密碼。小林像吃了活鵪鶉,卻不好說什么,裝作生氣一段時間,零星旁敲側擊,小何并不理他。
小何設密碼不只是嫌被翻手機,而是她也有了鐘意的對象——大徐。因為同屬市場部門,小何和大徐尤其親近,時常一同出差,小何比其他人有了更多和大徐單獨在一起的機會。雖然,她覺得自己并不會有什么問題,但還是不想讓小林知道。
本來,小何最難以想象怎么可以同時喜歡上兩個人,但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理解了。她偶爾動搖了念頭,覺得自己的那套想法——真情、真意、唯一,是不是只是中二的表現(xiàn)?是不是時代不一樣了,真情并不一定要擰在一個人身上?而且她只談過一次戀愛,青春不等人,等她老了,回顧過去,萬一后悔怎么辦?
想想阿瑩,小何心尖兒顫了一顫。好酷的生活!按伴侶的國籍,阿瑩都快集齊五大洲了,聊天時,阿瑩不經(jīng)意地說起“那年,在阿姆斯特丹”“那年,偶遇的白人少年”,小何都不敢眨眼,看著阿瑩,想說點什么,又怕真說出了什么。
又想起小何每次的魯莽,她氣不打一處來。她盡心了,卻看不出小林為此做出的努力,這不公平。不公平的心里沒法不產(chǎn)生想法。
何況,大徐實在太迷人了,女同事私下里都議論他。公司的人一起去外國人酒吧,去使館餐廳,所有人都手足無措,每次都是大徐,一口流利的英語,安排所有人入座,體貼地替每個人講解菜單,用不易察覺的方式教他們怎樣體面地應付。
那天,小何和大徐第二天又要出差,她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就向阿瑩傾訴:
“今天大徐看了我一眼,我居然害羞到臉紅噯。”
小林就是聽到了這句,心里發(fā)緊,走了。其實,他應該全部聽完。
阿瑩告訴小何,別想了,這不是說大徐看不上小何,而是說大徐根本就不行。阿瑩試過,她不讓小何試,不是因為她想獨吞,而是有一次好不容易將大徐灌醉,寬衣解帶之后,發(fā)現(xiàn)大徐根本沒有反應,那地方一直軟塌塌的。
原來,大徐已經(jīng)“失衡”很多年了,怪不得之前怎么暗示他出來“玩”,他都不敢痛快答應。
小何很驚訝,大徐居然……不行?但她觀察到自己心里居然有點高興。高興的是,她不必再糾結了。一個矛盾解除,心緒又平穩(wěn)起來。也好。
第二天,小何坐在飛機上,看著鄰座的大徐,眼睛里布滿了慈母般的憐憫。此后,更坦然地和大徐親近,惹得小林孤獨地坐在家里,不停地刷她的消息。
至于坦桑尼亞黑人,小何并沒有什么好感。他偶爾來家做客,順路送小何回家,小何根本沒放在心上。和他接觸,只是小何解悶的方式。談戀愛之后,之前聯(lián)絡的男生約出去玩的次數(shù)都少了,同事們接觸,摸到她有男朋友的信息,也會收斂一些。她自己也不自覺地注意言行,不想給誰留下可以交往的印象。
可是戀愛根本沒有容納她預備好的精力,何況,小林又是那樣平淡。她尋機會和坦桑尼亞黑人接觸,只是感受到熾熱的勁頭,能回想起大學了無牽掛的自由。小林的嫉妒她看在眼里,卻懶得辯解,氣吧,正好刺激你。
這種刺激在周五達到了頂峰。刺激大了,出事了。
三
周五,小何和小林一般會一起去看電影,但她說加班,小林一個人在家吃了飯,到八點,電影看不成了。
小林心里不舒服。電影看不成,周末怕也會不好過?措娪安粌H僅是兩小時的事兒,事前挑片子,事后回顧情節(jié),哪里拍得好,哪里拍得不好,有很多話題聊,F(xiàn)在最缺的就是聊天的話題。于是他出門散步,覺得走走心情能好。
可是散步反而散得心情更糟了,他剛拐出小區(qū),就看到小何坐在坦桑尼亞黑人的車里。又送她回家?她真的加班嗎?小林咬著嘴唇,故意關了手機,繼續(xù)散步。隔了半小時,開機,看到兩通未接來電,稍微好受了一些,又關機,繼續(xù)走。
九點半,他回家。小何正在看電視,抬頭看他。他走過去,撒謊說手機沒電,散步去了,你加班回來啦?小何說嗯,看了看他,繼續(xù)看電視。電視正演著宮廷戲,一只皇阿瑪,兩只格格,四只貝勒,換來換去。小林心里騰起一股火苗,默默地罵:
“看看看,看你媽了個×,遲早拿針扎了你們!”
十二點,小何累了,洗了澡躺在床上。小林也躺下。小何背對著他,過一會兒,他心里不平衡,把小何翻了過來,脫了睡衣,壓了上去。
“又來。”小何心里說。
她幾乎不用怎么想,就知道他的每一步動作。她有點累,但是也不至于完全沒有欲望,可是有欲望又怎樣?折騰一番,還不是老樣子。她小聲嘆了口氣,隨他吧。
小林很努力地做功。二十分鐘,忽地汗水落下來,順勢趴下。小何推開他,去洗澡。剛才入港時,還是會疼,她忍不住皺眉,死直男,一年多了,丁點兒長進都沒有。
有時候,她淋浴時會用噴頭幫自己舒坦一下。小林當然聽不出來,洗澡時間長點,出來時他都呼呼睡了。但今天她沒心情,其實下午早就下了班,約了坦桑尼亞黑人還有兩個朋友開卡丁車,累了。
她套起頭發(fā),沖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沐浴液用完了。放著噴頭沒關,走到臥室去找沐浴液。剛進屋,就看到小林坐在床上,側著身子,翻她的手機。她腦子“嗡”的一聲。
“你在干什么?”小何平靜地問。
小林猛一抬頭,心里一驚。原來小林知道密碼。他又不傻,上周逮到機會,側身看小何解鎖,不吱聲,記住了。剛才翻著,他正在氣頭上,×,小何瞞著我,居然去開卡丁車?!和那個黑家伙!上次邀請她去昆明湖劃船,她都拒絕了,偏偏可以答應他?
可現(xiàn)在看到赤裸著、滴著水的小何,一萬匹馬在腦海奔騰而過,小林一下子矮了三分,囁嚅了一下。小何反而直視小林的眼睛,嘲諷說:
“你很擅長看手機嗎?”
小林倏地飆起火來。還嘲諷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他回過頭,看著小何:
“你他媽根本沒加班,你騙我!”
小何沒什么反應,笑了笑,那意思小林很熟悉,她在心里犟上勁兒了,可是今天他不想給她臺階下。他又說:
“糾纏不清的,你牛×啊。”
小何還是沒說話。她擦了擦身子,坐到沙發(fā)上,眼睛看著窗外。小林也不說話了。他想,這就是坐實了?墒侨匀滩蛔∫苫,他們到了什么地步?頓了一陣,又試探一句:
“和黑家伙一起很爽嗎?”
小何扭過頭,怔怔地看著他。她很失望,她的初戀,自己如此真心對待,從沒有出過軌,也沒有和另一個男人親近過,居然被這么羞辱地責問。
往日的不滿都疊加上來,想起去年鄰居半夜裝修,小何第二天要早起,又生病,小林卻只勸小何忍讓;他工資這么少,還不知上進,趣味匱乏,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和大徐差得太遠了,哪怕坦桑尼亞黑人,都知道開個車送自己下班,他能做什么?
這樣的生活一望無際,她害怕自己沒得到任何日常的幸福,卻陷入庸常的節(jié)奏中。小何難過極了,她聽見自己心里的抱怨汩汩流出,她不想忍了。
“爽啊,當然,哪像和你,換誰都比你強。別自以為是了,和你上床,我從來沒有過快感!
小林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彎兒拐得太陡,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本來正試探她出軌沒有,卻得到了自己能力不行的答案,一鐵鍬下去,爆發(fā)了兩座火山。
他被自己的羞恥點燃了,原來自己吭哧吭哧,以為得到了生命的大和諧,現(xiàn)在看全都是自取其辱。
“好啊,我不行。你以為你行嗎?你以為你經(jīng)驗豐富嗎?”
小何知道他在說什么!笆牵沂浅鯌,我是稚嫩,可怎么樣?憑什么拿之前交女朋友的經(jīng)歷羞辱我?值得夸耀嗎?”
沒有人再想著遞軟話過去,其實,誰也不能駕馭這份爆烈的情緒。無論是蓄積已久的嫉妒,還是隱秘真切的欲望,它們都推著對話走向荒唐的路徑。
他們完了。
最終,小林疲憊地提議,那么周末分開好了。預約一次出軌,誰也別管對方,也別理會。不是技術不行嗎?我去學習,不是能力不行嗎?你去尋找能力好的吧。
小何同意了。她看著小林收拾好,背著挎包走出家門。她坐在房間里,聽到浴室的淋浴水滴奮力砸在地面上。她不去想小林為什么提出這個想法,也不想他究竟去找誰。她本來想用心堅持的初戀,為什么變成這樣?
一個小時過去,小何平靜下來。她起身,從書桌里翻出一張卡片,拿出手機,照著上面打了過去,居然通了。
“喂,哎,你好,明天下午有時間嗎……”
……
你還可能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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