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留在北地,感慨寫滿南國,裊裊梵音中,曼谷的雪模糊了誰的眉眼。旅行不是將自己困于山水間,而是一次虔誠的心靈朝圣。走走停停,在游歷間隙回憶舊人往事;且行且歌,在夕陽盡醉處品味人生。
人間浮沉,聚散不定,與其哀嘆命運不公,不如翻開書頁,來一場不用走的旅行,在字里行間感悟人生的舍與得。
另一種活法兒(代序)
說來,真有點始料未及,拿到《曼谷的雪人》的書稿,先是手上一沉,繼而心頭一顫。閱書無數(shù),今朝這本卻最是意義非凡。母親有些赧色,喃喃道:付梓之際,你給寫個序吧!語罷,竟有了些小女生的靦腆。突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沖動奔赴心頭。畫面依稀回到三十年前。
幼年,我因身體有恙,動輒纏綿病榻。母親為此肝腸寸斷,美好的眼角早早爬滿線條,尋遍天下神醫(yī),只為她的小女能享有常人的生活與快樂。盡管代勞所有體膚之累,母親卻從不肯放松構筑我的精神世界。尤對文字方面的素養(yǎng)更是情有獨鐘,不僅鼓勵我博覽群書,更要筆耕不輟。母親后來坦言:孩子身體不好,以后恐難有婚姻,因此更要自立,女孩子會個抄抄寫寫,至少能養(yǎng)活自己。她盡力幫病女塑造一種最優(yōu)的活法。現(xiàn)在聽來,這話既凄涼又不免令人發(fā)笑。彼時,身為通訊科技方面工程師的母親恐怕亦想不到,我們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個多么五光十色的高科技時代,電腦大有取代人腦之勢,而所謂抄抄寫寫早已做不到養(yǎng)家糊口、維持生計。所幸,她的女兒沒有辜負母親的一番苦心,不僅有了幸福的三口之家,還經營著自己熱愛的文字事業(yè),一如母親心之所向。如今,反受母親之托為其處女作作序,怎能不百感交集?突然感到,母女二人就是一對雙生花,彼此滋養(yǎng),彼此反哺,彼此爭奇斗艷,成就了一個共同向往的文字花園。
記得看過香港作詞人周耀輝的一個隨筆本子《突然十年便過去》,其中最感動的一段是:編輯囑他為書作序,想了想,竟發(fā)覺我媽,可能就是我的序,于是,我決定書寫,證實她的大半生沒有白過。我也覺得,母親也是我的序,沒有她,亦沒有今天的我。于我,她的付出早已超出一本史詩的體量,而她今天卻像個小姑娘般不好意思捧著她的文字,囑我為她作序,而我能寫些什么?感覺寫什么都不足以表達我復雜的心情。思忖多時,覺得此刻唯有祝福與鼓勵方可令她體會到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人的欣慰和幸福。在她的文字耕耘中,我看到母親再次成為一個好學靈動的女學生,每每得到肯定或贊賞,便掩飾不住地神采飛揚、歡天喜地,盎然的生機和花甲的身形疊合到一起,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像雪中開出了一朵嬌艷的蓮花。
很慶幸母親在晚年幸遇文字,其作品距離真正的大家文學尚任重而道遠,也許永遠無法企及,但她樂在其中,在筆耕不息中享受著青春與活力的再次臨幸,何等快意!沒有廣場舞、沒有麻將桌、沒有家長里短、沒有苦口婆心、沒有心安理得變成一個頤養(yǎng)天年、知足常樂的老太太……三十年前,她為多病之身的愛女謀求了一條生存之道,而今,母親為我又示范了一個女人行至暮年的另一種活法兒于舞文弄墨的世界中活色生香,將自己又生了一遍。
而這,精彩極了。
是為序。
2017年于春寒料峭時
女兒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