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巴·塔希爾 Sabaa Tahir家人在加州的沙漠中開設(shè)了一間有18個客房的小旅館,成長于此的塔希爾似乎具有一般人所沒有的才情和開闊想象力。處女作《灰燼余火》一問世,即受到國外權(quán)威媒體和一眾讀者的熱切追捧。她本人更是被媒體評價為極具J.K.羅琳潛質(zhì)的亮眼新秀,得到奇幻鬼才布蘭登·山德森的激賞力薦。薩巴·塔希爾有望躋身全球最暢銷作者行列,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第四章 埃利亞斯
我媽媽用熟練的狡詐手法掩藏她的憤怒。她以平和之貌示人,將怨氣埋藏得極深,就像埋藏之后還踩平浮土,放上一塊墓石,當(dāng)它果真已死。
但我還是能從她的眼眸里看出怒火。它隱藏在角落里,像紙頁邊緣漸漸發(fā)黑,轉(zhuǎn)眼就將被引燃。
我痛恨自己,體內(nèi)居然流著她的血,恨不能把它刮干凈。
她背靠這城市高大的黑墻而立,像暗夜中的又一道黑影,只有那副面具泛著銀光。在她身旁就是我的逃脫之路:一扇木門,被干枯的藤蔓遮掩,外人根本看不見。她手中并沒有武器,立場卻顯而易見。想走,必須先過她這關(guān)。
十重地獄啊。我真希望拉婭聽到了我的口哨警告,希望她不要靠近。
“你動作還真是慢啊。”院長說,“我都等了好幾小時了。”
她向我猛撲過來,一把長刀突然出現(xiàn)在掌心,快得就像是從皮膚里彈出來的一樣。我躲過她的攻擊,勉強(qiáng)閃開,用一雙彎刀砍向她。她舞動身形避開我的攻擊,甚至懶得用兵器格擋,然后突然甩出一顆飛星,沒擊中,失之毫厘。在她沒能拿到下一顆暗器之前,我突然出擊,一腳踹中她胸口。她倒地,踉蹌逃開。
趁她立足未穩(wěn),我環(huán)顧周圍,看有無士兵蹤跡。城墻上空無一人,周圍房頂是空的,外公的倉庫里也沒有任何聲響傳來。但我還是不能相信她沒在附近埋伏殺手。
我聽到右邊有摩擦聲,舉起彎刀,以為會有羽箭或標(biāo)槍襲來。實(shí)際上只是院長的馬,拴在一棵樹上。我認(rèn)出了維圖里婭家族的馬鐙——這是外公的良駒之一。
“怕了嗎?”院長站定身體,揚(yáng)起一道銀眉,“不必,我自己來的!
“你為什么自己來?”
院長向我擲出更多飛星。我蹲身躲開,她也繞到一棵樹后,避開了我回敬的飛刀。
“小子,要是你以為我需要一支軍隊才能把你解決,”她說,“你就搞錯了!
她扯開制服衣領(lǐng)。我憤憤不平地看到那下面的玄金護(hù)甲,那是不可能被利刃損傷的護(hù)具。
海勒的護(hù)甲。
“我是從海倫娜·阿奎拉那里弄來的!痹洪L拔出彎刀,輕松而不失優(yōu)雅地接住我的攻擊!霸谖野阉唤o黑甲禁衛(wèi)審訊之前!
“她完全不知情的!蔽叶氵^我媽媽的攻擊,她在我周圍倏忽來去,F(xiàn)在,應(yīng)該先逼她采取守勢,再在她頭上猛敲一記,讓她暈倒。然后偷馬,逃走。
我們彎刀相撞,發(fā)出怪異的聲響,這不尋常的樂音充斥整座倉庫。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她在大笑。
我從來沒聽過我媽媽大笑,一次也沒有過。
“我早料到你會來這里。”她揮刀直沖過來,我矮身躲過,感覺到她刀刃帶風(fēng),離我的臉僅有幾厘米!澳銈円呀(jīng)考慮過硬闖城門。然后是鉆隧道,過河,借助碼頭。最終,這些方案都過于麻煩,尤其是考慮到你拖帶的小朋友。你想起了這個地方,以為我會不知道。真蠢!
“她已經(jīng)來了,你知道嗎?”院長憤憤地嘶吼,我不只擋開她的進(jìn)擊,還劃傷了她的手臂!澳莻學(xué)者奴隸正躲在這里的暗處,偷看。”院長哼了一聲,提高嗓門,“還像只蟑螂那樣沒皮沒臉地賴活著呢。我猜,是安古僧們救了你吧?我本應(yīng)該把你毀滅得更徹底一些!
藏起來呀,拉婭!我在腦子里大聲叫嚷,但沒有出聲,怕她會被我媽媽的流星暗器擊中胸口。
院長現(xiàn)在背對倉庫。她輕輕喘息,目露殺機(jī)。她想要結(jié)果我們。
院長用刀佯攻,卻趁我格擋時,掃腿將我放倒,然后揮刀戳下。我滾到一旁,險險避開了被刺死的噩運(yùn),但這時又有兩顆飛星呼嘯著襲來,盡管我擋開一顆,另一顆卻劃傷了我的二頭肌。
我母親身后的黑暗中,突然有金色皮膚閃現(xiàn)。不,拉婭。別過來。
我母親放下她那雙彎刀,抽出兩把匕首,決心將我了斷。她全力向我躍身逼近,用戳刺來傷我,要在我發(fā)覺之前讓我斃命。
我阻擋她的動作太慢。利刃刺入我的肩膀,我身體后仰,但還是沒能躲開一記陰狠的側(cè)踢,我臉部中招,雙膝跪地。突然,眼前像是有兩個院長,四把匕首。你死了,埃利亞斯。喘息聲回蕩在我的耳鼓里,我自己的呼吸聲,急促又痛苦。我聽見她冷漠的訕笑,像石子敲碎玻璃。她靠近,準(zhǔn)備給出致命一擊。我僅僅是依靠著黑崖學(xué)院的訓(xùn)練——她本人的訓(xùn)練,才本能地舉起彎刀格擋,但我全身乏力。她將彎刀從我手中擊落,一次一把。
我從眼角看到,拉婭正在接近,手里緊握匕首。停下來,可惡!她一秒鐘就能殺掉你。
我那時眨了一下眼睛,拉婭不見了。我以為剛才一定是幻象,她并沒接近,只是我頭部被踢,腦子不清醒了。但拉婭再次出現(xiàn),她手里揚(yáng)出的沙子飛進(jìn)我媽媽的眼睛里。院長甩頭避開,我爬著抓起地上自己掉落的彎刀。在我媽媽轉(zhuǎn)回視線時,舉起其中一把。
我以為她會揮出鐵腕,擋開刀鋒。我以為會在她的勝利喜悅中死去。
相反,她的眼中卻閃現(xiàn)著某種我無法界定的感情。
然后彎刀擊中她的太陽穴,這一下至少要讓她昏迷一小時。她像一口袋面粉一樣栽倒在地上。
拉婭和我俯視地上的她,我心里滿是憤怒和困惑。我媽媽還有什么壞事沒做過?她鞭笞、殺戮、折磨、奴役,F(xiàn)在她倒在我們面前,毫無還手之力,殺死她那么容易。我心里的假面人也在催促我這樣做。這時候別心軟啊,笨蛋!你將來一定會后悔的!
這想法卻讓我厭惡。我不能對自己的母親下手,不能這樣殺死她,不管她是個怎樣的怪物。
我看到人影一閃。有人躲在倉庫陰暗處。士兵嗎?也許,但肯定是個懦弱到不敢出來戰(zhàn)斗的家伙。也許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們,也許還沒有。我沒有等著查明真相。
“拉婭,”我抓起母親的雙腿,把她拖進(jìn)倉庫里。她可真輕啊!鞍疡R牽上!
“她——她那個——”拉婭低頭看院長的身體。我搖頭。
“那匹馬,”我說,“解開它的韁繩,帶到門口來!崩瓔I照辦時,我從背包里截下一段繩子,把我母親的手腳全都捆結(jié)實(shí)。等她醒來,這束縛不會約束她太久。但是加上頭部受傷的影響,足以讓我們在她召集士兵追趕之前遠(yuǎn)離塞拉城。
“我們必須殺死她,埃利亞斯。”拉婭嗓音顫抖,“她醒來后會開始追我們,我們就再也無法到達(dá)考夫監(jiān)獄了!
“我不會殺她。要是你想做,就快點(diǎn)兒動手。我們沒時間了!
我轉(zhuǎn)身背對拉婭,察看我們身后的黑暗處。剛才偷窺我們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那人是一名士兵,他會敲響警鐘。
塞拉城垛上沒有巡邏兵。我們終于交上一點(diǎn)兒好運(yùn)。藤條覆蓋的那道門,硬推幾下就開啟了。它的門軸響得刺耳。幾秒鐘后,我們穿過了厚城墻。有一會兒,我又看到重影。頭上傷到這一下還真是可惡。
拉婭和我悄悄穿過一大片杏樹林,馬兒在我們身后跟隨。她牽著馬,我走在她前面,手握雙刀。
院長選擇了獨(dú)自面對我,也許是出于她的驕傲——她想要證明給我,還有她本人看,她可以靠一己之力戰(zhàn)勝我。不管什么原因,她都應(yīng)該埋伏幾隊士兵在這里,以便在我們突圍時抓到我們。如果我對我母親還有什么了解的話,就是她永遠(yuǎn)都有備用計劃。
我感謝那天漆黑的夜。如果有月亮,一名熟練的弩手可以輕易從城墻上射中我們。就當(dāng)時而言,我們可以隱蔽在樹園里,但我還是不能信賴黑暗。我等著蟋蟀和其他夜行動物安靜的跡象,留意自己皮膚的涼意,留心聽有沒有靴子摩擦聲,或者皮革嘰嘰聲。
但直到我們穿過果園,都沒見到帝國勢力的影子。
我們接近樹木邊緣時,我放慢腳步,附近有雷伊河的一道支流流過。沙漠中僅有的光點(diǎn)是兩座兵營,距離我們幾英里,兩個營地之間也有幾英里。它們在傳遞鼓點(diǎn)信息,涉及塞拉城內(nèi)的部隊動向。遠(yuǎn)處有馬蹄聲響,我緊張起來——但那聲音漸漸遠(yuǎn)離。
“有些不對勁!蔽腋嬖V拉婭,“我媽媽理應(yīng)在這地方安排巡邏隊的!
“也許她以為自己不需要巡邏隊!崩瓔I的低語聲并沒有多少自信,“以為自己就能殺掉我們!
“不會,”我說,“院長永遠(yuǎn)都有備用計劃!蔽彝蝗幌M惸仍谏砼浴N?guī)缀蹩梢钥吹剿尊哪樕厦碱^鎖緊,她的頭腦細(xì)致又耐心地理清形勢。
拉婭梗起脖子來!霸洪L也會犯錯的,埃利亞斯!彼f,“她低估了你跟我!
的確,但我內(nèi)心的疑慮還是縈繞不去?蓯,我的頭很痛,感覺想吐,想睡覺。動腦筋啊,埃利亞斯。在我把母親打暈之前,她眼睛里的到底是什么?某種情感。某種她通常不會表露出的情感。
過了一會兒,我想明白了。是滿足,院長當(dāng)時很得意。
但是,她明明是想殺死我,然后卻被我打暈了,這有什么好滿足的?
“但這次不是犯了錯,拉婭!蔽覀冏呷牍麍@外的空地。我遙望塞蘭山脈上空聚集的風(fēng)暴,離這兒足足百里之遙!八枪室夥盼覀兲幼叩。”
我不知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