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講 篡臣用則必危：為官莫學(xué)孟嘗君

孟嘗君以豢養(yǎng)了數(shù)千名門客名滿天下，然而考其行事，對君主不忠，對民眾沽名釣譽，不恪守公道正義和規(guī)矩，搞團(tuán)團(tuán)伙伙，以小圈子的私利為重，荀子說這就是篡臣。荀子認(rèn)為，“篡臣用則必危�！焙懿恍遥�孟嘗君在齊國兩度為相國，但卻支持五國聯(lián)軍伐齊，齊湣王身死國也差一點亡，孟嘗君的的確確難辭其咎。

戰(zhàn)國后期，各諸侯國貴族養(yǎng)士之風(fēng)大盛，養(yǎng)士甚至已經(jīng)上升為諸侯公卿的一種生活方式，一些諸侯公卿更是把網(wǎng)羅人才、禮賢下士作為展示自己實力和名望的一種手段。這其中最有影響的就是被后人稱之為“戰(zhàn)國四公子”的四位王公貴族：魏國的信陵君魏無忌、齊國的孟嘗君田文、趙國的平原君趙勝和楚國的春申君黃歇。雖然并稱為“四公子”，但他們的所作所為高下各異，歷史影響各不相同。今天我們要講的就是這其中最具爭議的一位——齊國的孟嘗君。

一、為了名聲，養(yǎng)士不問賢愚

齊國的孟嘗君以豢養(yǎng)了數(shù)千名門客名揚天下，相傳追隨他的門客有3000 多人。過去常講，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賓客歸附得多了，什么人都有，甚至亡命犯罪之徒一概接納。孟嘗君也算閱人無數(shù)了。但有一個人行事方式太過于獨特，還是讓孟嘗君大開眼界。

一天，有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穿著破衣爛衫，趿著草鞋，求見孟嘗君。孟嘗君鄭重其事接見他，并向他請教：“承蒙先生看得起，您遠(yuǎn)道而來，有什么可以指教我的嗎？”這個人開口卻說：“我只是聽說您好士，不分貴賤，我就是個窮人，特來投奔。”孟嘗君一聽，“哦，原來如此。既然來了，請留下來吧”，就把他當(dāng)一般賓客對待。

過了沒幾天，負(fù)責(zé)管理門客的人就向孟嘗君匯報：“這位新來的先生雖然窮得只有一把劍，但每天吃完飯，就彈著劍唱道：‘長鋏啊，咱們回去罷，飯中連魚都沒有！’”（“長鋏歸來乎，食無魚�！保┟蠂L君笑著說：“是嫌我的飯?zhí)�粗劣了，就讓他享受中等賓客的待遇吧，給他吃魚吃肉�！边^了幾天，管理人員又向孟嘗君報告說：“這位先生仍然彈劍唱歌，只是歌辭不一樣了。這次唱：‘長鋏啊，咱們回去罷，出去都沒有車坐！’”（“長鋏歸來乎，出無輿。”）孟嘗君吃驚地說：“他要做我的上等賓客嗎？這個人一定有特殊的才能！”又讓他享受了上客的禮遇。又過了幾天，這個人又唱道：“長鋏啊，咱們回去吧，咱們連自己的家室都沒有�！保ā伴L鋏歸來乎，無以為家�！保┕芾砣藛T再次向孟嘗君述說一遍。孟嘗君就有點不高興了，心里想：“這個人怎么有點貪得無厭、得寸進(jìn)尺啊？”但他沒說什么，只是讓管理人員繼續(xù)觀察他，結(jié)果這個人此后也沒有再提出新的要求。

這就是孟嘗君的涵養(yǎng)！一個出身卑微、寸功未立的門客一再提出不合情理的要求，雖然孟嘗君最后也有點不高興了，但仍然隱忍不發(fā)。

二、為了生存，散財博取美名

孟嘗君名字叫田文�！顿Y治通鑒》記載說孟嘗君通達(dá)倜儻，富于聰明才智。（“通儻饒智略。”《資治通鑒》卷二）怎么能看出他通達(dá)倜儻，富于聰明才智呢？《資治通鑒》沒有記載。《史記�6�1孟嘗君列傳》記載了兩件事，能夠很好地說明這個問題。

第一件，為了生存，據(jù)理力爭。

孟嘗君家族屬于齊國田氏本宗。他的父親田嬰在齊國多年為相，有40 多個兒子。孟嘗君名字叫田文，是田嬰的小妾所生，生于五月初五。當(dāng)時人認(rèn)為這個日子出生的孩子不吉利，長大了會破門戶，迷信的說法就是要妨死他的父親。所以田嬰決定放棄養(yǎng)活這個孩子�？墒翘镂牡哪赣H于心不忍，就偷偷把他養(yǎng)活了。母親在小田文稍稍懂事后才敢?guī)е�他去見父親。父親田嬰一見田文竟然活著，很生氣。小田文卻不慌不忙，他給父親叩頭行禮，然后反問父親：“人的命運是由上天安排的呢？還是由門戶決定的呢？”田嬰沉默不語。小田文接著說：“如果是由上天安排的，您何必憂慮呢？如果是由門戶決定的，人是活的，門戶是死的，只要加高門戶不就可以了嗎！我怎么能頂破門戶呢？”小小年紀(jì)的田文已經(jīng)聽說了自己為什么不招父親待見的原因，他以為破門戶真的就是把門戶頂破而已。他還理解不了所謂門戶其實是當(dāng)家人的象征。過去陋俗觀念認(rèn)為，“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認(rèn)為五月初五生的男孩子對一家之主父親有妨礙，會給父親帶來災(zāi)難。古人迷信，田嬰出于一己之私心才不想養(yǎng)活這個孩子。現(xiàn)在小田文很天真地質(zhì)問父親，田嬰無言以對。等于默認(rèn)了田文的存在。

第二件，見識超群，脫穎而出。

田文很小的時候就顯示出了與其年齡不相稱的遠(yuǎn)見卓識。有一次趁父親閑暇時他就問父親：“兒子的兒子該怎么稱呼？”田嬰答道：“稱孫子�！碧镂慕又鴨枺骸皩O子的孫子該怎么稱呼？”田嬰答道：“稱玄孫�！泵蠂L君又問：“玄孫的孫子該怎么稱呼？”田嬰說：“那我就不知道了�！碧镂牡鹊木褪沁@句話，他接著說：“您執(zhí)掌大權(quán)身當(dāng)齊國之相，到如今已經(jīng)歷侍三代君王了，可是在您執(zhí)政這些年，齊國沒有開疆拓土，而您自己積貯了萬貫家財，只是門下看不到一位賢能之士。我聽說，將軍的門庭必出將軍，相國的門庭必有相國�？扇缃裰豢吹侥�的后宮眷屬都穿著綾羅綢緞，而賢能之士卻連粗布短衣都穿不上；您手下的仆人侍女都有吃不完的膏粱美味，而賢能之士卻連糠菜都吃不飽。在這種情況下，您還一個勁地斂財，想留給那些連稱呼都叫不上來的后代，另一方面又懈于理政，致使國家日趨衰落。我很奇怪您為什么這么做�！保ā熬�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聞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今君后宮蹈綺縠而士不得褐，仆妾余粱肉而士不厭糟。今君又尚厚積余藏，欲以遺所不知何人，而忘公家之事日損，文竊怪之�！薄妒酚浢蠂L君列傳》）田文的這段話擲地有聲，見識卓著。父親田嬰很受震動，從此開始器重田文，讓他主持家政，接待往來賓客。投奔田嬰府上的賓客日益增多，田文隨之聞名諸侯列國。眾望所歸，田文脫穎而出，被確立為繼承人。田嬰去世后，田文繼承了父親田嬰的爵位和封地，這才被人稱為孟嘗君。

孟嘗君田文年紀(jì)輕輕就能夠認(rèn)識到對他們這樣鐘鳴鼎食的家族而言，名聲的傳播遠(yuǎn)勝于血脈的傳承、財富的積累根本比不上人才的積聚更為重要。年紀(jì)輕輕能有如此遠(yuǎn)見卓識，說服父親散財養(yǎng)士，在40多個兄弟中間脫穎而出，孟嘗君確實當(dāng)?shù)闷稹巴▋�饒智略”這樣的評價。

孟嘗君養(yǎng)士有什么獨特之處嗎？我以為至少有三點：

第一，延攬人才，來者不拒。

孟嘗君養(yǎng)士不問來頭，四處招攬收留各國的游士。這些人中既有策士、辯士，也有武士、俠士，既有有一技之長的無業(yè)游民，也有有犯罪前科的好色之徒。僅他的封地薛地所收留“任俠奸人”“暴桀子弟”就有六萬多家，這些人甚至都影響改變了薛地的社會風(fēng)俗。

第二，厚待門客，澤及其親。

孟嘗君為前來投奔他的門客添置家產(chǎn)，給以豐厚待遇，待遇不分出身貴賤，但根據(jù)每個人的才能分為三個等級。孟嘗君接待賓客的時候，專門安排人記錄賓客言談中所提及的自己或親戚的地址。談話完畢，賓客剛剛離開，孟嘗君就派使者到賓客或其親戚家里送上禮物致以慰問。孟嘗君如此體察人情世故，體貼入微，所以許多人以投奔他為榮。

第三，親和力強(qiáng)，士爭相附。

貴族的修養(yǎng)遠(yuǎn)勝于一般人。后世韓信說起項羽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曾說，項羽這個人接見別人時，恭敬慈愛，言語溫文爾雅，顯得非常有教養(yǎng)。孟嘗君是貴族，良好的教養(yǎng)讓他顯得特別有親和力，每一位門客都覺得孟嘗君和自己最親近。（“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己�！薄顿Y治通鑒》卷二）這是孟嘗君的本事，士人因此都爭相趨附。幾千名食客常聚于孟嘗君門下，這些人都覺得孟嘗君和自己的關(guān)系非常鐵，我們可以想見，孟嘗君的名聲想不傳遍天下都難。但是宋代王安石卻認(rèn)為孟嘗君所養(yǎng)的根本不是什么士，認(rèn)為“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世皆稱孟嘗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齊之強(qiáng)，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雞鳴狗盜之力哉？夫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蓖醢彩�：《讀孟嘗君傳》）“士”為中國古代四民之首。傳統(tǒng)社會對“士”的要求很高，“士”的志向擔(dān)當(dāng)和克己精神遠(yuǎn)遠(yuǎn)高于常人，“士人”要以天下為己任，為了天下蒼生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他們有不同常人的宗教般的救世情懷，這種救世情懷在孔子那里被稱為“仁”。而孟嘗君所養(yǎng)之“士”的身上卻看不到這種精神和情懷。

在《資治通鑒》一書中，司馬光關(guān)于孟嘗君的事跡只記載了寥寥數(shù)件，內(nèi)容也很簡略，但專門針對孟嘗君的評論“臣光曰”卻有兩篇。要知道在300 萬字的《資治通鑒》中總共只有119 篇“臣光曰”。司馬光認(rèn)為，孟嘗君“是奸人之雄也”（《資治通鑒》卷二），這與王安石對孟嘗君的看法倒是驚人地相似！

三、為了權(quán)力，不惜蠅營狗茍

那么，孟嘗君究竟干過一些什么事情？值得說一說的主要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三國拜相。

孟嘗君曾經(jīng)在秦國、齊國、魏國都做過相國。先說說他去秦國的經(jīng)歷。孟嘗君因為養(yǎng)士聲名大噪，秦昭王為了請動孟嘗君，特意派秦國貴戚涇陽君到齊國做人質(zhì)，以此表達(dá)請求孟嘗君赴秦的誠意，打消孟嘗君的顧慮。孟嘗君自己躍躍欲試，打算去秦國，但是手下的門客都不贊成他前往虎狼之秦，孟嘗君一概不聽。這時門客蘇代對他說：“今天早上我從外面來，聽到一個木偶人與一個土偶人正在交談。木偶人說：‘天一下雨，你就要完蛋了�！�土偶人說：‘我本來就是由泥土生成的，即使完蛋，也要回歸成泥土。若天真的下起雨來，水流沖著你跑，就不知會把你沖到哪里去了呢。’當(dāng)今的秦國，是個不講信譽的國家，而您執(zhí)意前往，如果一去回不來，您能不被土偶人嘲笑嗎？”孟嘗君這才打消了去秦國的念頭。

公元前299 年，這在齊國應(yīng)該是齊湣王二十五年。齊湣王迫于秦國的壓力，終于還是派孟嘗君到了秦國。孟嘗君入秦，秦昭王立即讓他擔(dān)任秦國相國。但秦國有些人認(rèn)為孟嘗君做秦國的相國不合適。他們勸說秦昭王，理由就一條：他畢竟是齊國的宗室近臣，他任秦國相國，秦國和齊國的利益孰輕孰重？很顯然，他必定是先齊后秦。這些人的考慮不無道理，秦昭王于是就罷免了孟嘗君，并把他囚禁起來。

事已至此，孟嘗君不但在秦國沒有了榮華富貴，身家性命已然堪憂。孟嘗君萬般無奈，只好派人去求秦昭王的寵妾幫忙說情解救。那個寵妾答應(yīng)說情，但提出一個條件：她聽說孟嘗君有一件極其罕見的白色狐皮裘，希望孟嘗君把這件珍貴的白色狐皮裘送給自己。孟嘗君原來是有這么一件價值千金的白色狐皮裘，問題是他一到秦國，就把這件白色狐皮裘獻(xiàn)給了秦昭王。天下再沒有第二件白色狐皮裘了，孟嘗君為此發(fā)愁。這時孟嘗君手下有一位會披上狗皮偷東西的門客挺身而出，自告奮勇去秦宮中的倉庫偷出了那件白色狐皮裘。孟嘗君把它獻(xiàn)給秦昭王的寵妾。寵妾替孟嘗君向秦昭王說情，說孟嘗君賢名遠(yuǎn)揚，一旦讓諸侯列國聽說他被我們秦國關(guān)起來了，名聲不好，不如把他放出來，反正他也跑不出秦國。秦昭王覺得言之有理，孟嘗君這才得以獲釋。獲釋后，孟嘗君帶著手下的門客連夜撒丫子一口氣就尥到了函谷關(guān)。按照關(guān)法規(guī)定，雞叫時才能放來往客人出關(guān)，孟嘗君生怕夜長夢多。這時孟嘗君手下又有一位門客挺身而出，他會學(xué)雞叫，他一學(xué)雞叫，附近的雞隨著一齊叫了起來。雞鳴即開關(guān)，孟嘗君這才逃出秦國。成語典故“雞鳴狗盜”就是從這里來的。孟嘗君靠著雞鳴狗盜之徒才脫離險境。自此，人們這才開始佩服孟嘗君不分青紅皂白廣招賓客的做法。

再說他在齊國為相的事跡。至遲在齊宣王十一年（公元前309年），孟嘗君已經(jīng)繼其父位而為齊相。孟嘗君在齊國“為相數(shù)十年”，但從總體上講，他在齊國的政績并不出色。孟嘗君在齊國為相時期，采取了遠(yuǎn)攻近交的錯誤軍事路線，先是聯(lián)合韓、魏兩國大敗楚國，后來又搞合縱攻入秦國的函谷關(guān)，聲勢很是浩大，自己也威名遠(yuǎn)揚，但齊國卻沒有得到實際的利益，國力反而在連年的戰(zhàn)爭中消耗很多。再加上孟嘗君獨斷專權(quán)，以致天下人都知道齊國有個孟嘗君，至于誰是齊王，反而沒人在意。

孟嘗君早在其父靖郭君田嬰尚在世的時候，便于齊威王三十三年（公元前324 年）被魏國召為相國，以加強(qiáng)魏、齊兩國關(guān)系。這是孟嘗君初步登上列國政治舞臺的開端。孟嘗君與齊湣王關(guān)系僵化之后，魏昭王八年（公元前288 年），應(yīng)魏國之請，孟嘗君再次入魏為相。這一次，他致力于聯(lián)合諸國，以求打敗齊湣王。秦、魏、韓、趙、燕五國攻齊固然燕昭王、樂毅、蘇秦等人起主導(dǎo)作用，但孟嘗君此時身為魏相在其中推波助瀾，力主伐齊。孟嘗君竟然推動秦相魏冉勸秦王伐齊，并厚顏無恥地向魏冉獻(xiàn)媚：“你勸秦王伐齊。齊破，你就可以裂土封侯�！边@就很讓人詬��！

第二件事，經(jīng)營薛邑。

薛邑是孟嘗君父子的封地，父子兩代花了很大的精力持續(xù)下功夫加以經(jīng)營。孟嘗君的父親田嬰把齊國的宗廟建在了薛邑，以此挾制齊國對其封地加以保護(hù)。孟嘗君也曾接受其門客的建議，把先王的祭器遷移到薛邑。不僅如此，他還把各地投奔他而來的六萬余家“任俠奸人”充實到薛邑，進(jìn)一步壯大了薛邑的實力。

說到孟嘗君經(jīng)營薛邑的事，就不能不提到一個人。他就是馮諼，就是我們開頭講到的不斷要求孟嘗君提升待遇的那位門客。馮諼幫著孟嘗君干了兩件大事。

一是焚券市義。

孟嘗君的門客有三千人之多，這么多門客，供養(yǎng)耗費巨大，薛邑的賦稅收入根本不夠，孟嘗君就派人在薛邑放貸賺錢。然而由于年景不好，借出去的債很難討要回來，門客的需用眼看供給困難。孟嘗君很發(fā)愁。馮諼主動說，這事兒交給我去處理吧。臨去之前他問孟嘗君：“債收完了，我回來時需要買什么回來嗎？”孟嘗君隨口說：“您看我家里缺什么就買些什么吧�！�

馮諼到了薛邑，召集借錢的人，要求一律帶著借錢的借據(jù)以便核對。賬目核對完畢，對于那些能夠收回來的，馮諼給他定下期限；對于那些窮得實在還不起的，馮諼當(dāng)眾燒毀了他們的借據(jù)！馮諼對這些人說：“孟嘗君之所以向大家貸款，就是給沒有本金的人提供資金來從事營生；他之所以向大家索債，是因為沒錢供養(yǎng)賓客。如今有能力還錢的約定日期還債，貧窮無力還債的債務(wù)一概全免。你們有這樣的封邑主人，可不要辜負(fù)他啊！”聞?wù)邿o不感動不已。

馮諼收債回來，孟嘗君問買什么回來了？馮諼回答：“我給您買了‘義’回來�！泵蠂L君問：“買‘義’是怎么回事？”馮諼回答：“那些沒錢還賬的，你催債也沒有用，債務(wù)越積越多，到頭來實在還不起，那些人就會一走了之。他們逃跑了，您什么也撈不著。而且這樣一來，大而言之，會認(rèn)為您好利而不愛惜士民；小而言之，會認(rèn)為您不得民心， 所以士民離您而去。這兩種看法既不利于激勵您的手下又不足以彰顯您的好名聲。我覺得您家里珍珠寶玉應(yīng)有盡有，所缺的只不過是‘仁義’罷了，所以我用債款為您買了‘仁義’�！泵蠂L君聽后很不爽，但事已至此，只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了。

一年以后，齊湣王對孟嘗君的獨斷專行實在忍無可忍，對孟嘗君說：“我可不敢把先王的臣子當(dāng)作我的臣子。”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您老德高望重，我怎么敢用煩瑣的政務(wù)勞駕您吶，您歇著去吧！就這樣，孟嘗君被罷免了相位。臨淄待不下去了，孟嘗君只好打算回到他的封地薛邑。聞訊之后，薛地的士民爭相來到距離薛邑還有百里之遠(yuǎn)的地方迎接孟嘗君。孟嘗君見此情景，回頭看著馮諼道：“您為我買的‘義’，今天我見到了。”

二是狡兔三窟。馮諼認(rèn)為孟嘗君僅僅有薛邑一個根據(jù)地還不夠。他告訴孟嘗君：“狡猾的兔子有三個窩，才能免遭死患。如今您只有一個窩，還不能夠高枕無憂。請讓我再去為您營造兩個窩吧�！保ā敖仆糜腥�窟，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臥也。請為君復(fù)鑿二窟。”《戰(zhàn)國策�6�1齊策四》）孟嘗君對馮諼委以重任，讓他帶著五十輛車子的浩浩蕩蕩排場車隊，帶著五百斤黃金的巨額活動經(jīng)費，去列國為自己營造狡兔三窟。馮諼究竟去哪幾個國家為孟嘗君活動？《史記》和《戰(zhàn)國策》的記載不同。據(jù)《史記�6�1孟嘗君列傳》記載，馮諼的第一站去的是秦國，他說動秦昭王派人帶著重金前往齊國禮聘孟嘗君，然后馮諼又去見齊湣王，告訴他孟嘗君一旦入秦，你就麻煩了，迫使齊湣王重新重用孟嘗君。而據(jù)《戰(zhàn)國策》的記載，馮諼去的是魏國，他對魏惠王說：“如今齊國把孟嘗君放逐到諸侯列國，哪位諸侯先迎住他，就能夠國富兵強(qiáng)。”于是魏惠王以相國之位虛位以待，把原來的相國調(diào)為上將軍，并派使者帶著千斤黃金，百輛車子的盛大車隊風(fēng)風(fēng)光光去禮聘孟嘗君。

馮諼先行回到齊國，要求孟嘗君不要接受魏國的禮聘。并且刻意營造了魏國使臣一連三次前來禮聘，而孟嘗君堅決推辭不去的情景。齊湣王聽聞這一消息，沒想到孟嘗君居然如此搶手，君臣上下深感恐懼。于是連忙派重臣拿著更加厚重的禮物，并向孟嘗君親自致書謝罪請他回來。馮諼一看時機(jī)已到，又趁機(jī)建議孟嘗君向齊王請求把先王傳下來的祭器供奉到薛邑，并且在薛建立齊國田氏的宗廟。齊湣王完全照辦。齊國的宗廟在薛建成后，馮諼這才回報孟嘗君：“現(xiàn)在三個窩都已經(jīng)營造好了，您可以高枕無憂安心享樂了�！�

以上兩件事固然引人入勝，富于傳奇色彩，但仔細(xì)一想，可以發(fā)現(xiàn)孟嘗君是一個先私后公的人。《史記》研究專家韓兆琦先生就指出孟嘗君的“一生活動都在謀求私利，維護(hù)其個人的富貴尊榮”，這話可謂一語中的。

第三件，破齊不救。

如果說燕國聯(lián)合五國伐齊，孟嘗君以魏相身份推波助瀾是為了發(fā)泄對齊湣王昏庸無道的怨氣的話，眼看齊國七十余城相繼為燕國所攻占，田單在即墨苦苦支撐，這個時候孟嘗君在干什么？他竟然保持中立！既不向著燕國，也不偏向齊國，儼然一個獨立諸侯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