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牡丹詩詞名篇鑒賞》是從各個朝代中涌現(xiàn)出來的牡丹古詩詞中,選擇了103篇來鑒賞。所選擇的牡丹古詩詞名篇,無不都是內(nèi)容豐富,隱含著深刻的題旨和高度的藝術性。在選擇鑒賞的角度上,每篇都各不相同,既有從內(nèi)容上來鑒賞,從深刻的意隱鑒賞,又有從各種不同的藝術手法上來鑒賞。例如王維(前唐)《紅牡丹》詠物抒情;李賀(中唐)《牡丹種曲》的深刻哲理;王轂(晚唐)言近旨遠的《牡丹》;文益(五代)《看牡丹》的深刻禪理;李山甫(北宋)《牡丹》奇特的構思藝術;陳與義(南宋)《牡丹》詩的思鄉(xiāng)愛國深情;劉敏中(元)《鵲橋仙·觀接牡丹》的花工贊;唐寅(明)《牡丹畫》題畫詩鑒賞;查升(清)《金谷何如蜀錦城》以詠牡丹來懷古巧構思妙用典的高超藝術;康有為(近代)抒懷的《辛丑花朝日讀十五年前花埭看牡丹詩》……
詩詞,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而誕生、演進。表現(xiàn)形式獨特的中國詩詞,是中國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以牡丹為題材的詩詞則在中國詩詞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詩詞歌詠牡丹的大量出現(xiàn),并不是一個偶然的現(xiàn)象,而是中國詩詞與牡丹發(fā)展的必然。有趣的是,牡丹與中國詩詞經(jīng)過了一個幾乎同步的發(fā)展過程。中國詩起源于先秦,鼎盛于唐代;詞起源于隋唐,流行于宋代。先秦時期主要是作為藥材被廣泛應用的牡丹,也正是在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詩經(jīng)》中初次顯露。因牡丹與芍藥花相似,開相近,故當時兩者同名芍藥。牡丹首依名芍藥是作為情物亮相:《鄭風·溱洧》“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句,即是。
南北朝時期牡丹成為觀賞花卉出現(xiàn)在文人的筆端。據(jù)記載,自謝康樂始言永嘉水際竹間多牡丹,同時北齊楊子華畫牡丹也載入史冊。至隋代宮廷開始辟地種牡丹!逗S洝罚骸八宓郾俚囟倮餅槲髟,詔天下進花卉,易州進二十箱牡丹!敝链四档ぷ鳛橛^賞花的栽種已顯強盛的態(tài)勢。
自唐武則天以后,牡丹的栽種迅速興盛。唐舒元輿《牡丹賦》:“天后嘆上苑之有缺,因命移植焉。由此京國牡丹,日月浸盛!睆拇耍缟心档こ尸F(xiàn)空前繁榮景象,成為中華民族所鐘愛,成為一種審美趣向。唐宋歌詠牡丹風行便是與上至皇族,下至庶民皆崇尚賞牡丹的風尚有著密切關聯(lián),此時宮廷賞花一直引領著中國唐宋牡丹詩詞的創(chuàng)作。李白《清平調(diào)三首》問世,便體現(xiàn)了詩人與宮廷協(xié)成的典型及影響的巨大。唐玄宗、楊貴妃鐘愛牡丹,《龍城錄》載:“上皇召至驪山,植花萬本,色樣各不同”,顯然是一個愛花的壯舉表現(xiàn)。更具意義的則是他們賞花時命詔李白進宮,也就有了李白《清平調(diào)三首》的傳世,從而又極大提高了牡丹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并對整個社會賞花習俗的形成和發(fā)展起重要的作用。
至北宋,宮廷賞花有過之而無不及。宋代宮廷賞花內(nèi)容十分豐富。以賞花、釣魚、宴飲和賦詩系列活動組合而成“賞花釣魚宴”一項宮廷禮儀,并作為一種定式的制度加以操辦。這是國家層面的最高詩詞創(chuàng)作會。由君臣一起參加的情況下,賞花活動的意義已外溢為政治領域、國家治理等多方面的溝通,這必然催生牡丹為題材的詩詞創(chuàng)作,也是君臣多作牡丹詩的原因。
民間的賞花活動則顯多樣活潑火爆,呈現(xiàn)狂歡的驚世局面。《國史補》:“長安貴游尚牡丹三十余年,每春暮,車馬若狂,以不就觀為恥。”各地盛產(chǎn)牡丹的地方,也都有觀賞牡丹的狂熱,除了洛陽花會之外,彭州、陳州、揚州等地也多舉辦“斗花會”、“萬花會”多種活動,處處顯現(xiàn)“一城之人皆若狂”現(xiàn)象,極大助推了詩詞創(chuàng)作的激情。南宋時期國情雖然發(fā)生了性質(zhì)的變化,但宮廷、民眾和文人的賞花習俗依舊,因對故國的懷念,賞花所增添的憂傷必然烙印在詩詞的字里行間。
舉國上下賞花成了風靡整個社會的風氣,不僅推動了植物學含義的牡丹進化,使之越發(fā)艷美,并引得進化學家達爾文的關注。同時也因人文因素的注入,牡丹的形象更顯高大,因此擁有了“國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譽。
牡丹詩詞創(chuàng)作熱情飆升特征之一,表現(xiàn)在大詩人參與多,創(chuàng)作數(shù)量多。唐代李白、王建、劉禹錫、元稹、白居易、李商隱、薛能、溫庭筠、羅隱、唐彥謙、吳融及五代的徐夤、孫舫作牡丹詩詞多首,其中白居易作有十四首。兩宋時期,北宋賞花風俗最盛,牡丹詩的創(chuàng)作也最空前。創(chuàng)作牡丹詩詞十首以上的就有宋庠、宋祁、梅堯臣、文彥博、歐陽修、韓琦、邵雍、蔡襄、司馬光、蘇軾、黃庭堅等大家二十四人,其中蘇軾創(chuàng)作二十七首。南宋詩人范成大、楊萬里創(chuàng)作計二十多首,詞人辛棄疾也創(chuàng)作詞十首。
唐宋牡丹詩詞創(chuàng)作自然成為這一時期的中國詩詞創(chuàng)作縮影。唐宋詩詞從不同的角度頌揚了牡丹美麗,雍容華貴,依風含露。但在不同的詩人筆下風格多樣,意趣各異。王維詠牡丹,詩中有畫,著墨不多,意境高遠。元稹辭淺明快,麗艷清新。李商隱詩超以象外,得“不著一字,盡得風流”之妙。梅堯臣的詩則實踐了“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相同的是通過寫牡丹表達了作者的思想、心情和感受。如唐白居易“一束深色花,幾戶中人賦”,與杜甫“朱門”句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心系國計民生和百姓的疾苦,表達了詩人的社會責任。南宋時期的牡丹詩詞則更強烈地借歌詠牡丹而對唐宋盛世的追憶,表達亡國之痛。所以愛國之情表露得最為強烈。我們通常只知曉南宋的陸游多寫梅花詩,其實他對牡丹也情深意長。他生于北宋被金滅亡之際,一生主張抗金收復失地。他酷愛牡丹,并將愛國激情寄托于牡丹。他著《天彭牡丹譜》,多次提及洛陽。不忘洛陽,洋溢的是抗戰(zhàn)和收復的愛國激情。
湯兆基,擅長書、畫、篆刻,素有“三絕”之譽。篆刻古樸遒勁,游刃有余,左手奏刀,又以“鐵筆左篆”著稱,F(xiàn)為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工藝美術學會理事、上海工藝美術學會秘書長、上海書法家協(xié)會理事、上海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杭州西冷印社社員,曾任《上海工藝美術》雜志主編,政協(xié)上海市委會常委、市政協(xié)教科文衛(wèi)體委員會副主任,上海市工藝美術設計協(xié)會會長。
陸炎,原籍嘉定。中學語文高級教師,烏魯木齊市高級職務評審委員會教育組語文專家,退休后定居上海。出版《中學語文修辭舉要》\《中學語文邏輯知識》\《中學教學語法舉要》\《中學生現(xiàn)代短篇小說選》等。
序
前言
1.春色豈知心——王維《紅牡丹》的詠物抒情
2.近來無奈牡丹何——柳渾《牡丹》深刻的社會意義
3.長安年少惜春殘——裴士淹托物言志的《白牡丹》
4.滿眼空中別有花——李益《牡丹》對蹉跎人生的自責
5.何時更得到京華——令狐楚《赴東都別牡丹》的眷戀之情
6.別出機杼的構思立意——王建《題所賃宅牡丹花》鑒賞
7.今日欄邊暫眼明——韓愈的明志篇《戲題牡丹》
8.惆悵階前紅牡丹——白居易《惜牡丹花》的生命哲理
9.愛惡隨人情——白居易《白牡丹》的借花自況
10.平章宅里一欄花——劉禹錫《和令狐相公別牡丹》的深刻寓意
11.唯有牡丹真國色——劉禹錫意境高遠的《賞牡丹》
12.癡情一片寄花中——薛濤《牡丹》詩鑒賞
13.花向琉璃地上生——詠花名篇元稹《西明寺牡丹》鑒賞
14.樓臺月明燕夜語——李賀《牡丹種曲》的深刻哲理
15.牡丹一朵值千金——張又新《牡丹》的傳說和戲謔
16.玉欄風滿,流霞成波——舒元輿《牡丹賦》鑒賞
17.天香夜染衣——李正封《詠牡丹》名句成絕唱
18.千嬌萬態(tài)破朝霞——徐凝《牡丹》詩的想象美
19.暮霞何處綠屏空——韓琮《牡丹》的色彩美
20.借問庭芳早晚栽——方干《牡丹》的構思藝術美
21.高低深淺一闌紅——溫庭筠《夜看牡丹》鑒賞
22.并覺今朝粉態(tài)新——李商隱托物寓意的《回中牡丹為雨所敗》(二首)
23.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李商隱《牡丹》詩的語言藝術
24.留下鴉黃作蕊塵——唐彥謙《牡丹》的神話和用典藝術
25.落盡春紅始著花——羅鄴《牡丹》的深刻立意
26.任是無情亦動人——羅隱《牡丹花》的傾城傾國美
27.入門唯覺一庭香——韋莊《白牡丹》的映襯藝術
28.曉添龍麝香——司空圖《牡丹》的清新自然美
29.一片異香天上來——李山甫《牡丹》奇特的構思藝術
30.不必繁弦不必歌 靜中相對更情多——吳融《紅白牡丹》精巧的用典藝術美
31.盡日無人略舉頭——徐寅《牡丹花》的深刻社會意義
32.腸斷殘春送牡丹——李建勛《晚春送牡丹》的深刻哲理
33.宵傾月魄寒——王貞白《白牡丹》的素雅純凈美
34.年年長占斷春光——殷文圭《趙侍郎看紅白牡丹因寄楊狀頭贊圖》鑒賞
35.牡丹妖艷亂人心——王轂言近旨遠的《牡丹》
36.拆妖放艷有誰催——秦韜玉《牡丹》的獨特構思藝術
37.紅英只稱生宮里翠葉那堪染路塵——魚玄機《賣殘牡丹》的托物于情
38.幾醉能消一番紅——張蠙《觀江南牡丹》的審美意義
39.當春獨有名——裴說耐人尋味的《牡丹》
40.由來趣不同——文益《看牡丹》的深刻禪理
41.無限風光言不得——孫魴《題未開牡丹》的清新美
42.棗花至小能成實——王溥《詠牡丹》的深刻意蘊
43.爛漫春光未肯殘——徐鉉雍容典雅的《嚴相公宅牡丹》鑒賞
44.東風未放曉泥干——五代女詩人竇梁賓《雨中看牡丹》鑒賞
45.一種芳菲出后庭——捧劍仆托物言志的《題牡丹》
46.滿欄應笑白發(fā)翁——李防《獨賞牡丹因而成詠》的情懷寄托
47.與君共作騎鯨客——王禹偁《和張校書(吳縣廳前冬日雙開牡丹歌)》鑒賞
48.異香秾艷厭群葩——呂夷簡詠花與詠懷的《西溪看牡丹》
49.陽和不擇地——范仲淹寓意深長的《西溪見牡丹》
50.空作西州擁鼻吟——胡宿工麗妍妙的《憶薦福寺牡丹》
51.芳心多隱桓——宋祁的詠花詩《千葉牡丹》鑒賞
52.絳紫淺紅如舞娥——梅堯臣詠花詩《牡丹》鑒賞
53.蟾精雪魄孕云荄——歐陽修《白牡丹》精湛的藝術表現(xiàn)手法
54.更占人間第一香——韓琦《牡丹》的絢爛馨香
55.霜臺何處得奇葩——讀邵雍《謝君實端明惠牡丹》詩
56.天與秾華更與香——蔡襄《夢游洛中》的構圖美
57.本不固其根今朝漫咨嗟——曾鞏《種牡丹》獨特的創(chuàng)新思維
58.今歲花時深院——蘇軾《雨中花慢》的抒情言志
59.東風摧趁百花新——蘇轍《謝人惠千葉牡丹》的用典藝術
60.奇姿須賴接花工——朱長文《淮南牡丹》的創(chuàng)新立意
61.偏得三郎帶笑看——賀鑄《翦朝霞·牡丹》的諧趣和深意
62.共推絕世花王——晁補之《夜合花·和李浩季良牡丹》獨特的詞風
63.誰信漫天雪里逢——葉夢得《減字木蘭花·雪中賞牡丹》鑒賞
64.翠羅護日輕煙里——曹組意新語工的《水龍吟·牡丹》
65.獨立東風看牡丹——陳與義《牡丹》詩的思鄉(xiāng)愛國深情
66.回首中原隔戰(zhàn)塵——劉子翚詠懷詩《山寺見牡丹》鑒賞
67.人間,春更好——曾覿《滿庭芳·賞牡丹》的韻味
68.如今老去尚多情——曾覿《定風波·賞牡丹席上走筆》抒黍離之悲
69.庭院深深異香一片來天上——王十朋《點絳唇·詠十八香·異香牡丹》鑒賞
70.安得尺棰驅群胡——陸游壯志難酬的《賞山園牡丹有感》
71.主人細意惜芳春——范成大《戲題牡丹》的情趣美
72.嬌嬈萬態(tài)逞殊芳——一代著名女詩人朱淑真的《牡丹》鑒賞
73.夜深花睡香冷——辛棄疾《念奴嬌·賦白牡丹和范廓之韻》鑒賞
74.漁陽鼙鼓邊風急——辛棄疾《杏花天·嘲牡丹》的藝術創(chuàng)新
75.盡日向欄干,踟躕不能去——葉適《前日入寺觀牡丹》賞析
76.玉笙涼夜隔簾吹——姜夔《虞美人·賦牡丹》鑒賞
77.猶是人間第一花——趙秉文《五月牡丹應制》的色彩美
78.舊日王侯園圃,今日荊榛狐兔——劉克莊《昭君怨·牡丹》詞的憂國之情
79.臉嫩渾疑看損肌柔只愁吹起——趙以夫《天香·牡丹》的詠花抒懷
80.姚家池館魏家鄰——元好問《江城子·賦牡丹》的清新風趣美
81.閑園消息阿誰傳——劉敏中《鵲橋仙·觀接牡丹》的花工贊
82.天上人問富貴花——吳澄詠花詩《次韻楊司業(yè)牡丹》(二首之一)
83.云錦霞裳涓翠茵——李孝光《牡丹》的贊美之情
84.六宮紅粉總包羞——劉基以花詠史的《題扇面牡丹花》
85.洛陽三月春消息——沈周《題畫牡丹寫生》的心靈抒寫
86.緇塵紅土半京華——李東陽《題畫<牡丹>》的歷史興嘆
87.風雨江東月潤三——唐寅牡丹圖題畫詩鑒賞
88.東風依約可憐人——文徵明題畫詩《牡丹》鑒賞
89.粉態(tài)含香露未干——陳道復題《牡丹》詩二首
90.欲將彩筆寄相思——楊慎《水調(diào)歌頭·靈寶縣賞牡丹》思入懷鄉(xiāng)的絕唱
91.芳園爛漫百花枝——陸治真假牡丹相比媲美的《紅白牡丹》
92.春光兩相競——文彭《題<墨牡丹>》的風韻
93.妝艷玉樓春——王谷祥《牡丹》詩二首鑒賞
94.妖紅膩白應霓裳——吳承恩托物言志的《風入松·牡丹》
95.富貴花將墨寫神——徐渭題畫詩以墨寫形的《水墨牡丹》
96.十年不見牡丹開——(明)高僧普泰的《牡丹》
97.冷淚花前滴——王夫之《點絳唇·牡丹》的興亡之慨
98.朝朝彩筆忙——“荷衣”畫家惲壽平《牡丹》詩二首鑒賞
99.金谷何如蜀錦城——查升以詠牡丹來懷古巧構思妙用典的高超藝術
100.安得貞妃賜紫來——汪士慎《紫牡丹》的互襯藝術
101.魏紫姚黃元日開一袁枚《元日牡丹》(二首)鑒賞
102.凄涼看牡丹——康有為抒懷的《辛丑花朝日讀十五年前花埭看牡丹詞》
103.雕欄低護玉樓春——徐自華構思新穎的《白牡丹》
10.平章宅里一欄花
——劉禹錫《和令狐相公別牡丹》的深刻寓意
“平章宅里一欄花”是劉禹錫《和令狐楚公別牡丹》中的詩句,看似很淺顯,蘊含卻極深刻。
這樣淺顯的詩句,有什么深刻的蘊含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則必須從劉禹錫的個人經(jīng)歷和令狐楚寫《赴東都別牡丹》這首詩談起。
劉禹錫(772-842),洛陽(今河南。┤,字夢得,唐朝文學家。德宗貞元九年(793)中進士,從此走上仕途。但在政治上,他曾幾起幾落,可謂一生坎坷。貞元二十一年(805,當年八月改元永貞),因跟柳宗元等人一起參與王叔文的政治改革,前后僅一百多天即告失敗,被貶連州(今廣東連縣),再貶郎州(今湖南常德),一去就十年,直至元和十年(815)才被召回京師。不甚想,回來游了“玄都觀”后寫了“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边@首著名的《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諷刺詩而得罪了權貴,再度被貶夔州(今四川奉節(jié)),又貶和州(今安徽和縣),又是十多年。正如他后來在《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詩中所云:“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就這樣,他先后被貶謫在外長達二十四年之久!直到文宗大和二年(828),好不容易才被召回都城長安,使這位大名鼎鼎的“前度劉郎”才能“今又來”(《再游玄都觀》),并出任了主客郎中。
劉禹錫回到京都后不久,跟自己一樣長期遭貶謫在外的素善老友令狐楚,也回到了長安被征為戶部尚書。于是,他倆經(jīng)常在一起歡聚,飲酒作詩,互相唱和。豈料,次年(829)農(nóng)歷三月,這位剛上任不到半年的“戶部尚書”,又被貶出京。當他讀了令狐楚被貶抱憾出京時寫下的《赴東都別牡丹》后,不禁百感交集,便提筆作了下面這首著名的牡丹詩:
和令狐相公別牡丹
平章宅里一欄花,臨到開時不在家。莫道兩京非遠別,春明門外即天涯。
這是一首唱和詩。和:即“唱和”,劉禹錫和令狐楚出京時作的《赴東都別牡丹》;令狐:是復姓;相公:對宰相的稱呼,令狐楚曾拜為相;別牡丹:代指《赴東都別牡丹》這首詩。
全詩四句。第一句,“平章宅里一欄花”的意思是說,令狐楚家中庭院柵欄里栽著許多牡丹。平章:也是對令狐楚的稱呼,因為他做過中書門下平章事;欄:用來護花的柵欄;花:指牡丹。首句直接入題,應了一個“和”字。
這樣淺顯的一句詩,有什么深刻的隱含呢?
原來,在這句的“花”字背后,寓有劉禹錫跟令狐楚在政治上同樣不幸的遭遇和被長期貶謫生涯的故事。所不同的是,令狐楚出京時不便直言自己又一次被貶的失落和悲楚,只得借“花”(別牡丹)來拿事;而劉禹錫,則借令狐楚寫的《赴東都別牡丹》這首詩來做文章,隱晦地表達了自己內(nèi)心比令狐楚更深沉的悲哀。所以,這一“花”字含有不盡之意于詩外。
第二句“臨到開時不在家!币埠軠\顯,只是說了令狐楚過去十年不在家,沒能看到牡丹花開;如今牡丹將要開花又“不在家”。從字面上來看,無非是為好友賞不到家中即將盛開的牡丹花而感到惋惜而已。其實不然。就在這淺顯的文字后面,卻深深地隱藏著無限的感慨。他既為年已六十又四高齡的“相公”再一次被貶出京深感痛心,又激起了自己屢遭貶謫之悲的憤憤不平;既表了對好友不幸遭遇的同情,又為自己表了從“永貞革新”失敗后遭到打擊,長達二十四之久貶謫生涯的無比憤慨。這就是第二句所隱含著的深刻思想內(nèi)容。
三、四句“莫道兩京非遠別,春明門外即天涯!笔亲h論。它由兩個判斷句構成的一個倒裝式因果邏輯推理。如果譯成現(xiàn)代漢語,那么意思就是說:(因為)出了春明門就是天涯,(所以)不要說兩京之間離得不遠。詩的前一句是個否定判斷,否定了人們平時認為西京(長安)和東京(洛陽)之間,兩地相隔并不是很遠的感覺;后一句是個肯定判斷,肯定了只要一出“春明門”(長安的東城門名字),就到了“天涯”海角。在這兩個判斷句之間,用了一個語氣副詞“其實”來表示上下意思的轉折。
這一邏輯推理表達的是什么意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