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更高的存在攀登——序詩人高山詩集《擔子》

　　譙達摩

　　認識廣東詩人高山，是因為詩歌結的緣。2014年，我擔任團中央《中華兒女》雜志社海外版4月份的專刊主編，在大量來稿中，我發(fā)現(xiàn)高山的詩非常有生活氣息，非常接地氣，非常有個性。俄羅斯詩人巴爾蒙特曾說過：“個性的最大原則在于從群體中脫身，分離，逃開�！痹娙烁呱降脑�，主要挖掘自己的童年記憶和內心世界，小時候的點點滴滴的鄉(xiāng)村生活不斷地滲透到他的詩篇之中，不斷地構建自己獨特的藝術個性，不斷地形成和豐富當下中國的一個優(yōu)秀詩人——高山。

　　廣東地處中國的南端，那里是最近30多年中國改革開放和市場經(jīng)濟建設的最前沿。最近30年來，廣東省出了不少詩人，高山是其中的優(yōu)秀一員。用詩人高山的話來說，他與詩歌互相擁抱，相互融為一體。他說：“我寫詩歌，詩歌寫我，愿詩與我同行，與自然同行，與時間和滄桑同行。詩是人的天性，如果用心觀察，每個人都是詩人，每天都充滿詩意，世界本來就是詩！”以高山為代表，廣東詩人群一直在堅持詩歌寫作、詩歌探索和詩歌實踐，并始終堅守詩歌這塊神圣的陣地，迄今為止，取得了令人矚目的創(chuàng)作成就。

　　我擔任主編的《中華兒女》雜志社海外版�？�發(fā)表了詩人高山的3首詩：《夢中梨花地》，《擔子》，《綠蔭下的女子》。這3首詩，可以看作是詩人高山的創(chuàng)作審美取向：詩的象征性審美取向，從而區(qū)別于于當下中國詩壇無處不在的“口語化”寫作。我認為，新詩要用充滿著暗示的、能夠引發(fā)預感的聲音說話；在新詩中，應當自由而有機地融合兩個內容：隱秘的抽象性和顯明的意向美。高山的詩《夢中梨花地》、《擔子》和《綠蔭下的女子》均涵納了直接的、具體的內容與豐富的色彩微差，那種用最纖細溫柔的線與具體內容保持有機聯(lián)系的潛在內容，并且這內容在一定程度上總是自在之物，自主地存在之物。因此，當廣東詩人高山以《擔子》一詩的標題作為他即將出版的詩集的書名，就顯得意味深長，而且非常具有現(xiàn)代性象征性意義。高山在其以《擔子》為題的那首詩中向我們展示了詩人的童年生活：“小時候/偏僻的農村/彎彎曲曲的羊腸草道/一望無際金燦燦稻田//兇猛的水牛邊/脆弱的我/單薄的肩膀上、挑著/一副晃悠悠擔子//左邊是雞/右邊是鴨/絨毛松散嘰嘰喳喳/嗷嗷待哺”，并莊嚴地宣稱：“擔子/可愛又深沉的擔子/我愿一生/把你形影不離的挑在肩上/與你并肩作戰(zhàn)”。

　　詩人高山在這里以其生花妙筆，繪出了中國南方鄉(xiāng)村絢麗多彩的場景。透過這種對南方鄉(xiāng)村場景的精細描繪，《擔子》揭示出：大自然擁有自己生生不息永恒交替的生命周期，宇宙萬物興衰枯榮均恪守各自獨特的機制。寫景、抒情與哲理自然交融，渾為一體。高山的詩句與他的世界觀是嚴整和質樸的，這一點非�？少F，從某種意義上又使他的詩歌作品顯得非常富有藝術價值。是的，高山的詩寫的新穎、響亮，有一種童稚般純潔的東西，也有一種對大自然的敏銳嗅覺。不久，詩人高山告別了自己的童年，開始體驗生活所賦予的坎坷與艱辛：“長大了/郊區(qū)的小城/零零散散三三二二的人群/時走時停忽左忽右的篷車//灼熱的水泥馬路上/年少的我/柔軟的肩膀上、挑著/一副硬綁綁擔子//前面是米/后面是書/搖搖欲墜叮叮咚咚/艱難前行”。這些詩句，看上去非常寫實，但放在整首《擔子》里，則顯得非常厚重。無論是“時走時停忽左忽右的篷車”，還是“一副硬綁綁擔子”，都深深傳達著詩人真摯、敏感、多情的心弦，使其發(fā)出動人、含蓄、優(yōu)美的旋律，把人們帶到一個“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的屬于娑婆世界的眾苦交煎的境界。漂泊、磨練之后，詩人進城參加工作了，詩人寫道：“后來/工作了/諾大的城市/熙熙攘攘紅紅綠綠的男女/來來往往黃黃白白的轎車//寬廣的柏油馬路上/成年的我/結實的肩膀上、挑著/一副無形的擔子//這邊是兄妹/那邊是單位/踏踏實實規(guī)規(guī)矩矩/一絲不茍”。詩人即使進城參加工作了，但肩膀上的擔子依舊沒有任何減輕，依舊需要詩人繼續(xù)在人生的道路上跋涉。細細品味這些詩句，詩人試圖通過層層“意象”的轉換，甚至是別出心裁的構思，現(xiàn)實景物與想象景物的復合，產生出一系列樸素的視覺意象。正是這種樸素的意象，涵納著詩人的內在情思。透過諸如此類的意象對視覺美的呈現(xiàn)和內在情思的交融，構成了詩人高山詩歌作品所獨具的審美效果。生活在繼續(xù)，詩人的閱歷在積累，在豐富。詩人接著寫道：“再后來/成功了/花花綠綠的大世界/各種各樣皮膚東南西北的方言/宏觀微觀經(jīng)濟古今中外的思想//人生感悟道路上/成熟的我/深沉的肩膀上、挑著/一副夢寐以求的擔子//左邊是追求/右邊是奉獻/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無怨無悔”。至此，詩人之思，詩之思，越來越澄明，越來越抵達“擔子”的本真境界：“擔子/肩膀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卻又/越來越輕//擔子/牽掛的擔子/越來越遠卻又/越來越近//擔子/你挑起了希望/你挑滿了善良/挑戰(zhàn)了人生/挑明了道路/挑起了家的棟梁/挑選了心的模樣//擔子/可愛又深沉的擔子/我愿一生/把你形影不離的挑在肩上/與你并肩作戰(zhàn)”。自然，這種詩之神韻、詩之品質的生成，應歸功于南方鄉(xiāng)村生活和都市生活的雙重哺育，應歸功于中國南方優(yōu)秀詩人對大自然的那種特別銳敏而精細的審美感受力。那種審美感受力，使詩人高山能把南方鐘靈毓秀的山山水水的靈魂逐步逐步地領悟，從而一步一步地把“擔子”的哲學內涵向我們一點一點言說出來。正是這個意義上，與其說高山是一個優(yōu)秀詩人，倒不如說造化特意為了詩歌，為了表達人生無窮無盡的責任與使命，為了表達對中國南方鄉(xiāng)村生活和都市生活的雙重的愛和惻隱之心。

　　是的，詩歌藝術之神始終在人間行走，從來沒有消失過，也絕對不會從人類的文化視野里消失。從古到今，從東方到西方，詩人及其作品都始終處于人類文明的核心部分，是人類永恒的精神家園。

　　是的，真正的詩人是不朽的。當中國新詩的發(fā)展歷程進入21世紀，中國詩人們的創(chuàng)作激情幾乎被市場經(jīng)濟的浪潮全部淹沒。在此文化多元化的境遇下，詩歌不在像20世紀80年代、甚至90年代那樣成為文化的中心和焦點，但使人們仍然在思索，在寫作，在探索真理。因此，我在此要衷心祝賀廣東詩人高山的詩集《擔子》出版問世。

　　2015年8月20日，寫于北京金泉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