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作為《宋元譜錄叢編》之一,匯錄《畫梅譜》《范村梅譜》《梅品》《劉氏菊譜》《史氏菊譜》《范村菊譜》《百菊集譜》《金潭蘭譜》《蘭易》《蘭史》《竹譜》《續(xù)竹譜》等十二種宋代關(guān)于梅、蘭、竹、菊四種植物的專著。編撰方式系由主編約請各方專家選擇精善且常見的版本,并參照其他存世版本,進(jìn)行酌校整理,點校句讀。
總序
何謂譜錄?譜錄就是依照事物類別或系統(tǒng)編撰成的書籍!夺屆丰尅白V”云:“布也,布列其事也!庇衷疲骸白V,緒也,主敘人世類相繼,如統(tǒng)緒也。”《說文》云“譜,籍錄也”。而錄即指按門別類、依一定次序記載相關(guān)人之言行或事物的書籍。因此,中國古代最先出現(xiàn)的譜錄,乃與家族世系的記載密切相關(guān),如司馬遷《史記?三代世表》稱“自殷以前,諸侯不可得而譜”,又《漢書?藝文志》著錄的西漢秘府藏書,有《帝王諸侯世譜》、《古來帝王年譜》等。因為此類譜錄著作的編纂特點,故后人也開始利用譜錄來記載不同類別的事物,如東漢著名經(jīng)學(xué)家鄭玄即通過排比《詩經(jīng)》十五國風(fēng)、大小雅、三頌的資料而撰成《詩譜》,用以顯示其與時代政治、地域風(fēng)土間的關(guān)系。于是后來就出現(xiàn)了單為記載經(jīng)典所載物品的譜錄,如三國吳陸璣撰有《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二卷,進(jìn)而有晉代戴凱之的《竹譜》,南朝梁陶弘景的《古今刀劍錄》、陳虞荔的《鼎錄》等。在中國浩如煙海的古代文獻(xiàn)中,至此形成了一類以記物為主的書籍,專門記載某物或某一類物品的產(chǎn)地、形態(tài)、類別、特性、逸聞趣事及與之相關(guān)的詩文等,間附精美插圖。至唐代陸羽撰成《茶經(jīng)》三卷,“其書分十類,曰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飲、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十之圖。其曰具者,皆采制之用;其曰器者,皆煎飲之用。故二者異部。其曰圖者,乃謂統(tǒng)上九類,寫以絹素張之,非別有圖。其類十,其文實九也。言茶者莫精于羽,其文亦樸雅有古意。七之事所引多古書,如司馬相如《凡將篇》一條三十八字,為他書所無,亦旁資考辨之一端矣”。由此,此類饒有趣味的圖書——譜錄的體裁趨于成熟定型,而影響后世甚巨。
中國古代譜錄發(fā)展至宋代,各種不同類型的譜錄著述紛至沓來,卷帙繁復(fù),蔚為大觀:與農(nóng)事有關(guān)的如曾安止的《禾譜》、僧贊寧的《筍譜》、范成大的《桂海果志》等,與日常飲食有關(guān)的如蘇軾的《東坡酒經(jīng)》、竇蘋的《酒譜》、王灼的《糖霜譜》等與蔡襄的《茶錄》、熊蕃的《宣和北苑貢茶錄》等,另有草木花卉譜如趙時庚的《金漳蘭譜》、范成大的《范村菊譜》、胡元質(zhì)的《牡丹譜》、陳思的《海棠譜》等,有魚蟲禽獸譜如傅肱的《蟹譜》、賈似道的《秋蟲譜》、范成大的《桂海禽志》等,有文房四寶譜如蘇易簡的《文房四譜》、歐陽修的《硯譜》、李孝美的《墨譜法式》等,有玉石古玩譜如杜綰的《云林石譜》等,有泉幣鼎彝譜如董逌的《錢譜》、洪遵的《泉志》、呂大臨的《考古圖》、王黼的《宣和博古圖》等等。這一文化盛觀的出現(xiàn),與宋代文化尤其是與市民休閑娛樂文化的高度繁榮密切相關(guān)。
我國近現(xiàn)代國學(xué)大師王國維先生在《宋代之金石學(xué)》一文中指出:“天水一朝人智之活動,與文化之多方面,前之漢、唐,后之元、明,皆所不逮也!逼湓蛟谔啤⑺沃H,隨著階級結(jié)構(gòu)與生產(chǎn)關(guān)系發(fā)生的一系列深刻變化,社會經(jīng)濟(jì)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世人對日常娛樂休閑生活的需求達(dá)到了空前的程度,促進(jìn)了城市娛樂休閑文化的多元化、平民化,使得娛樂休閑文化自貴族階層整體下移至平民社會,從而構(gòu)成了宋代文化大異于前代漢、唐文化的一大顯著特征。在這一社會文化背景下,宋人撰寫了多種專門記錄與城市休閑娛樂生活緊密相關(guān)的譜錄類書籍。與前代譜錄多與生產(chǎn)種植內(nèi)容有關(guān)者不同,北宋時人撰寫了數(shù)量頗眾的園林花卉、文人清賞類譜錄,前者如歐陽修《洛陽牡丹記》、沈立《海棠記》等,而杜綰《云林石譜》、蘇易簡《文房四譜》等顯然屬于后者。發(fā)展至南宋,更出現(xiàn)了與市井娛樂文化密切相關(guān)的譜錄,其中著名者似當(dāng)屬題名賈似道所撰的《秋蟲譜》(也稱《促織經(jīng)》)了。
宋代斗蟋蟀之風(fēng)甚盛行,據(jù)《西湖老人繁勝錄》載,南宋杭州人極喜養(yǎng)斗蟋蟀,所謂“促織盛出,都民好養(yǎng)”,街坊中辟有專門的蟋蟀市場,供愛好者選購:“每日早晨,多于官巷南北作市,常有三五十人火斗者!倍矣捎谕嬲弑姸,所以城外農(nóng)村里有專門捕捉、販賣蟋蟀為生者,而城里也出現(xiàn)了專以馴養(yǎng)蟋蟀為職業(yè)的“閑漢”。賈似道為南宋末宰相,但也是一個著名的蟋蟀迷。據(jù)《宋史》載,當(dāng)時蒙古鐵騎大舉圍攻長江中游重鎮(zhèn)襄陽城,軍情危急,但賈似道“日坐葛嶺,起樓臺亭榭”,與“博徒日至縱博”,甚至“與群妾踞地斗蟋蟀”,由此被后人戲稱之為“蟋蟀宰相”。但他所撰的《秋蟲譜》,分賦、形、色、養(yǎng)、斗、病等,對蟋蟀進(jìn)行了詳盡論述,可算是世界歷史上第一部研究蟋蟀的專著,影響后世頗大。
撰成于南宋中晚期的《百寶總珍集》,也可算是一本奇書!栋賹毧傉浼罚瑩(jù)清代四庫館臣推測,大概為南宋都城臨安城中從事古玩珍寶生意的商賈所編集,但其撰者已不可考。書中所載所記百數(shù)種珍寶玩器,每每詳列其市場價格、真?zhèn)蝺?yōu)劣、辨識手段等,并于每種器物前具載七言絕句一首,而行文多用市井口語、鑒寶行話,如卷一“青玉”條詩曰:“青玉從來分?jǐn)?shù)等,滋媚潤者彼人觀。做造不論大與小,碾造仁相做錢看。”文云:“凡看玉亦有數(shù)等,上至不斷青,下至碧綠色者,若顏色唧伶,樣制、碾造、花樣仁相,盞椀或腰條皮、束帶、絳環(huán)零碎事件之屬多著主。如綠色或夾石樣范,花樣不好,皆是貓貨。已上數(shù)等皆是賣外路官員,此間少著主!笨梢娋哂泻芨叩墓磐骅b定價值,也可由此一窺當(dāng)時與古玩相關(guān)的各色人等以及市井口語、風(fēng)俗等等。
承宋代余緒,元人所撰譜錄雖然數(shù)量較少,但與宋代相比,其內(nèi)容多關(guān)于器物及食譜,由此構(gòu)成了元代譜錄著述的一個特色。
隨著譜錄著述之種類、數(shù)量都較前激增,于是在宋代書目中開始設(shè)置譜錄專類以收錄此類文獻(xiàn)。
宋代以前,譜錄文獻(xiàn)被附入別類之中,如《隋書?經(jīng)籍志》將《竹譜》、《錢圖》等歸入“史部?譜系”類中,《舊唐書?經(jīng)籍志》、《新唐書?藝文志》卻將《錢譜》、《相鶴經(jīng)》、《鷹經(jīng)》、《相馬經(jīng)》、《相貝經(jīng)》等歸入“子部?農(nóng)家”類。直至南宋中期以前,仍無專類可歸,如北宋《崇文總目》將《竹譜》、《筍譜》、《茶譜》、《花木錄》、《錢譜》等歸入“子部?小說”類,《相鶴經(jīng)》、《鷹經(jīng)》等歸入“子部?藝術(shù)”類;而鄭樵《通志?藝文略》將譜錄收入“食貨”類,其“食貨”類下分六小類,其中《錢譜》、《鼎錄》、《刀劍錄》、《錦譜》等歸于“貨寶”小類,《墨譜》、《硯錄》、《文房四譜》與《香譜》等歸于“器用”小類,《相鶴經(jīng)》、《相馬經(jīng)》、《鷹經(jīng)》、《禽經(jīng)》等歸于“豢養(yǎng)”小類,《竹譜》、《筍譜》、《茘枝譜》、《花譜》、《木譜》等歸于“種藝”小類,而《茶譜》、《酒錄》等則分別歸于“茶”、“酒”兩小類。南宋著名目錄學(xué)家尤袤有鑒于此,遂在其所編撰的《遂初堂書目》“子部”之下專門設(shè)立了用來收錄上述相關(guān)書籍的“譜錄類”。
對于尤袤在四部分類中設(shè)置“譜錄類”的原因,清代館臣如此分析道:“古人學(xué)問各守專門,其著述具有源流,易于配隸。六朝以后,作者漸出新裁,體例多由創(chuàng)造,古來舊目遂不能該,附贅懸疣,往往牽強(qiáng)!端逯尽贰V系’本陳族姓,而末載《竹譜》、《錢譜》、《錢圖》,《唐志》‘農(nóng)家’本言種植,而雜列《錢譜》、《相鶴經(jīng)》、《相馬經(jīng)》、《鷙擊錄》、《相貝經(jīng)》,《文獻(xiàn)通考》亦以《香譜》入‘農(nóng)家’,是皆明知其不安,而限于無類可歸,又復(fù)窮而不變,故支離顛舛,遂至于斯。惟尤袤《遂初堂書目》創(chuàng)立‘譜錄’一門,于是別類殊名,咸歸統(tǒng)攝。此亦變而能通矣。”所以在其編撰《四庫全書總目》時,即沿用《遂初堂書目》“其例,以收諸雜書之無可系屬者”。但因?qū)俪鮿?chuàng),故而《遂初堂書目》“譜錄類”所收錄的尚還混錄有《侍兒小名錄》、《警年錄》之類當(dāng)歸入“傳記類”的書籍,而至清代《四庫全書總目》“子部?譜錄類”則專門收載記物之譜錄,并據(jù)圖書的內(nèi)容,還于其下分為“器物之屬”、“食譜之屬”與“草木鳥獸蟲魚之屬”三小類。由此,譜錄當(dāng)以記物為主的定義方才正式定型。
因歲月久遠(yuǎn),宋元時期的卷帙繁盛的譜錄著述多有佚失,其具體數(shù)量今日已難以考述。今日可考錄的宋元譜錄,大致在120種上下,其中宋代譜錄約100種。這流傳于世的百余種宋元譜錄,大體分為三類:一是其書完整保存至今的,如宋呂大臨《考古圖》、洪遵《泉志》、熊蕃《宣和北苑貢茶錄》、元李衍《竹譜》等。二是其書通過《說郛》等叢書摘要載錄才得以傳諸后世的,如宋常懋《宣和石譜》、田錫《曲本草》、元宋伯仁《酒小史》等,已非完篇。三是從一書中抄錄一篇別出而為單行本者,如宋初陶穀《清異錄》本屬雜采隋唐至五代典故的筆記著作,其中“茗荈門”被后人抄出單獨成書,題名《荈茗錄》,成為一本屢為后世引用的茶書。南宋著名文學(xué)家范成大撰有《桂海虞衡志》,有志山、志金石、志香、志酒、志器、志禽、志獸、志蟲魚、志花、志果、志草木、雜志諸篇,被后人分別抄出單行題《桂海酒志》、《桂海果志》、《桂海花志》、《桂海草木志》、《桂海蟲魚志》、《桂海禽志》、《桂海獸志》、《桂海香志》、《桂海器志》等;而元代費著的《箋紙譜》、《器物譜》、《蜀錦譜》、《錢幣譜》、《楮幣譜》等,也本為其所著的方志《成都志》中諸篇,但為時人所珍視,而抄錄別行者。對此,本叢編皆視為單獨著述,分別編錄于各類之中。
從現(xiàn)存的宋元譜錄情況看,其著者遍及社會各層面,其中姓名可考的,有貴為天子者(宋徽宗《大觀茶論》),有官拜宰執(zhí)大臣的(如蘇易簡、丁謂、歐陽修、周必大、賈似道等),有著名文人、書畫家(如宋蘇軾、米芾、洪邁、范成大、陸游,元倪瓚、楊維楨等),有隱士逸人(如林洪等),有僧侶(如釋仲仁、僧贊寧等),另外有署名別號的,如題名審安老人者撰有《茶具圖贊》、漁陽公撰《漁陽石譜》、鹿亭翁撰《蘭》等,或是因為此類譜錄乃屬“小道”,為免世人“玩物喪志”之譏而不愿題真實姓名者。但也有個別譜錄的著者姓名原本失傳不詳,今所題姓名乃是后人在刻印書籍時所添加,其真?zhèn)斡诮袢找巡灰滋娇迹时緟簿幰蝗云渑f。
本叢編所收錄宋元諸譜錄,大體先據(jù)其內(nèi)容歸入其類,同類者大體依據(jù)著者生卒年月為序編列(生卒年不詳者,即以其主動活動年月為據(jù)編排)。每種譜錄正文前,皆簡述其撰者生平、譜錄撰成年月及其主要內(nèi)容、傳世版本等情況;其篇末,酌收有關(guān)序跋、題記等,以助于閱讀。
本叢編所收錄諸譜錄,其底本一般擇其精善且常見者,并酌校他本一、二種,但如其文字語義可兩通者,即不予校改,而有明顯舛誤、脫漏、衍文者,則以圓括號“()”標(biāo)示其為誤字、衍文,而以方括號“[]”標(biāo)示其為正字、補(bǔ)字,但不另出?庇。
又本叢編在編纂中,參考了不少前賢時哲的研究或校點整理成果,限于體例,未能一一標(biāo)示指出,故于此一并致以誠摯的謝意。
顧宏義
乙未五月于海上夢湖書屋
范成大(1126—1193),字至能,一字幼元,早年自號此山居士,晚號石湖居士。漢族,平江府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南宋名臣、文學(xué)家、詩人。
本套宋元譜錄叢編主編顧宏義,1959年生,上海人。博士。華東師范大學(xué)古籍研究所所長、教授。主要研究宋史和古典文獻(xiàn)學(xué)。著有《宋朝方志考》、《教育政策與宋代兩浙教育》、《細(xì)說宋太祖》、《細(xì)說蕭太后》、《宋初政治研究——以皇位授受為中心》等。
總序 顧宏義
前言
范村梅譜 (宋)范成大
梅品 (宋)張 镃
梅花喜神譜 (宋)宋伯仁
畫梅譜 (宋)釋仲仁
金漳蘭譜 (宋)趙時庚
王氏蘭譜 (宋)王貴學(xué)
蘭易 (宋)鹿亭翁
竹譜詳錄 (元)李 衎
續(xù)竹譜 (元)劉美之
劉氏菊譜 (宋)劉 蒙
史氏菊譜 (宋)史正志
范村菊譜 (宋)范成大
百菊集譜 (宋)史 鑄
范村梅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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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成大(1126—1193),字至能,晚號石湖居士,平江府吳縣(今江蘇蘇州)人。紹興二十四年(1154)進(jìn)士。淳熙初年除四川安撫制置使,累遷禮部尚書,拜參知政事。紹熙三年(1192年)加資政殿大學(xué)士、知太平州。次年卒,年八十六。善詩文,著述甚豐。《宋史》卷三八六有傳。
《范村梅譜》成書于淳熙十三年(1186),為我國亦為世界上第一部梅花專著。是譜收錄江梅、早梅等12個梅花品種,記錄其產(chǎn)地、枝葉、花型、顏色、香味、果實等,間引詠梅詩句,文雖短小,亦美不勝收,雅致可賞。
本書有《百川學(xué)海》本、《山居雜志》本、宛委山堂本《說郛》本、《四庫全書》本、《墨海金壺》本、涵芬樓排印《說郛》本等。今以陶湘景宋刊《百川學(xué)海》本為底本錄文,參校以宛委山堂《說郛》本等。
自序
梅,天下尤物,無問智賢愚不肖,莫敢有異議。學(xué)圃之士必先種梅,且不厭多。他花有無多少,皆不系重輕。余于石湖玉雪坡既有梅數(shù)百本,比年又于舍南買王氏僦舍七十楹,盡拆除之,治為范村,以其地三分之一與梅。吳下栽梅特盛,其品不一,今始盡得之。隨所得為之譜,以遺好事者。
江梅
遺核野生,不經(jīng)栽接者。又名直腳梅,或謂之野梅。凡山間水濱,荒寒清絕之趣,皆此本也;ㄉ孕《枋,有韻,香最清,實小而硬。
早梅
花勝直腳梅,吳中春晩二月始爛漫,獨此品于冬至前已開,故得早名。錢塘湖上亦有一種,尤開早。余嘗重陽日親折之,有“橫枝對菊開”之句。行都賣花者爭先為奇,冬初折未開枝,置浴室中薫蒸令拆,強(qiáng)名早梅,終瑣碎無香。
余頃守桂林,立春梅已過,元夕則嘗青子,皆非風(fēng)土之正。杜子美詩云:“梅蕊臘前破,梅花年后多!蔽┒褐唬腔〞r耳。
官城梅
吳下圃人以直腳梅擇他本花肥實美者接之,花遂敷腴,實亦佳,可入煎造。唐人所稱官梅止謂“在官府園圃中”,非此官城梅也。
消梅
花與江梅、官城梅相似,其實圓小松脆,多液無滓。多液則不耐日干,故不入煎造,亦不宜熟,惟堪青噉。北梨亦有一種輕松者名消梨,與此同意。
古梅
會稽最多,四明、吳興亦間有之。其枝樛曲萬狀,蒼蘚鱗皴,封滿花身。又有苔須垂于枝間,或長數(shù)寸,風(fēng)至,綠絲飄飄可玩。初謂古木久歷風(fēng)日致然,詳考會稽所產(chǎn),雖小株亦有苔痕,蓋別是一種,非必古木。余嘗從會稽移植十本,一年后,花雖盛發(fā),苔皆剝落殆盡。其自湖之武康所得者,即不變移。風(fēng)土不相宜,會稽隔一江,湖、蘇接壤,故土宜或異同也。凡古梅多苔者,封固花葉之眼,惟罅隙間始能發(fā)花;m稀而氣之所鐘,豐腴妙絕,苔剝落者,則花發(fā)仍多,與常梅同。
去成都二十里有臥梅,偃蹇十余丈,相傳唐物也,謂之梅龍。好事者載酒游之。清江酒家有大梅如數(shù)間屋,傍枝四垂,周遭可羅坐數(shù)十人。任子嚴(yán)運使買得,作凌風(fēng)閣臨之,因遂進(jìn)筑大圃,謂之盤園。余生平所見梅之奇古者,惟此兩處為冠,隨筆記之,附古梅后。
重葉梅
花頭甚豐,葉重數(shù)層,盛開如小白蓮,梅中之奇品;ǚ开毘,而結(jié)實多雙,尤為瑰異。極梅之變,化工無余巧矣。近年方見之。蜀海棠有重葉者,名蓮花海棠,為天下第一,可與此梅作對。
綠萼梅
凡梅花,跗蒂皆絳紫色,惟此純綠。枝梗亦青,特為清高,好事者比之九疑仙人萼綠華。京師艮岳有萼綠華堂,其下專植此本,人間亦不多有,為時所貴重。吳下又有一種,萼亦微綠,四邊猶淺絳,亦自難得。
百葉緗梅
亦名黃香梅,亦名千葉香梅;ㄈ~至二十余瓣,心色微黃,花頭差小而繁密,別有一種芳香,比常梅尤秾美,不結(jié)實。
紅梅
粉紅色。標(biāo)格猶是梅,而繁密則如杏,香亦類杏。詩人有“北人全未識,渾作杏花看”之句。與江梅同開,紅白相映,園林初春絕景也。梅圣俞詩云:“認(rèn)桃無綠葉,辨杏有青枝!碑(dāng)時以為著題。東坡詩云:“詩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綠葉與青枝!鄙w謂其不韻,為紅梅解嘲云。承平時,此花獨盛于姑蘇,晏元獻(xiàn)公始移植西岡圃中。一日,貴游賂園吏,得一枝分接,由是都下有二本。嘗與客飲花下,賦詩云:“若更開遲三二月,北人應(yīng)作杏花看!笨驮唬骸肮姽碳,待北俗何淺耶?”晏笑曰:“傖父安得不然!蓖蹒骶,時守吳郡,聞盜花種事,以詩遺公曰:“館娃宮北發(fā)精神,粉瘦瓊寒露蕊新。園吏無端偷折去,鳳城從此有雙身。”當(dāng)時罕得如此。比年展轉(zhuǎn)移接,殆不可勝數(shù)矣。世傳吳下紅梅詩甚多,惟方子通一篇絕唱,有“紫府與丹來換骨,春風(fēng)吹酒上凝脂”之句。
鴛鴦梅
多葉紅梅也。花輕盈,重葉數(shù)層。凡雙果,必并蒂。惟此一蒂而結(jié)雙梅,亦尤物。
杏梅
花比紅梅色微淡,結(jié)實甚匾,有斕斑色,全似杏味,不及紅梅。
蠟梅
本非梅類,以其與梅同時,香又相近,色酷似蜜脾,故名蠟梅。凡三種:以子種出,不經(jīng)接,花小香淡,其品最下,俗謂之狗蠅梅。經(jīng)接,花疏,雖盛開,花常半含,名磬口梅,言似僧磬之口也。最先開,色深,黃如紫檀,花密香秾,名檀香梅,此品最佳。蠟梅香極清芳,殆過梅香,初不以形狀貴也。故難題詠。山谷、簡齋但作五言小詩而已。此花多宿葉,結(jié)實如垂鈴,尖長寸余,又如大桃奴,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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