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公苔絲生于一個貧苦小販家庭,父母要她到一個富老太婆家去攀親戚,結(jié)果她被少爺亞歷克誘奸。后來她與牧師的兒子克萊爾戀愛。新婚之夜,她把自己昔日的不幸向丈夫坦白,卻沒能得到原諒?巳R爾拋下她去了巴西。幾年后,苔絲再次與亞歷克相遇,對方對她百般糾纏,絕望中的苔絲為了照顧家人不得不選擇與其同居。不久克萊爾從國外回來,向妻子懺悔,希望得到原諒。善良的苔絲覺得沒有臉面重回克萊爾的懷抱,她懊惱、憤怒到了極點,殺死了毀掉她一生幸福的亞歷克。在與克萊爾一起度過了幸福卻短暫的幾天后,苔絲被捕,并被施以絞刑。
《德伯家的苔絲》是哈代的代表作,他在小說的副標題中稱女主人公為“一個純潔的女人”,公開向維多利亞時代虛偽的社會道德挑戰(zhàn)。
“企鵝經(jīng)典”——書界的奧斯卡,較負盛名的文學叢書之一
“企鵝經(jīng)典”叢書中文版以企鵝出版集團授權(quán)使用的“企鵝”商標作為叢書標識,并采用了企鵝原版圖書的編輯體例與規(guī)范,延續(xù)了“企鵝經(jīng)典”書系“簡裝,而不簡單”的一貫風格。
“企鵝經(jīng)典”叢書中文版既非拾遺補漏,更非老書重刊,而是希望推出“經(jīng)典作品、經(jīng)典譯本、經(jīng)典名家導讀”的優(yōu)秀版本,打造一套高品質(zhì)的名著典藏叢書。叢書譯本都來自聲望卓越的翻譯家,是讀者公認的、文質(zhì)兼美的經(jīng)典譯本。譯文務(wù)求貼近作者的語言風格,盡可能忠實地再現(xiàn)原著的內(nèi)容與品質(zhì)。
導讀是“企鵝經(jīng)典”叢書中文版較大的特色之一。每一本書都精選名家撰寫的導讀文字,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作品。這些導讀不但是理解名著的鑰匙,更是文學評論的典范美文。
封面插畫古典主義和藝術(shù)氣息濃厚,有一種懷舊的味道但又不缺乏現(xiàn)代感,善于用色彩和場景營造出帶有意味的圖像,來表達文中的主題或人物細膩的情感,畫面往往帶有一種浪漫主義色彩,個性鮮明且辨識度高。
總之,這套“企鵝經(jīng)典”叢書中文版給自己設(shè)定了一個絕對不低的標準,期望能將讀者引入莊重而溫馨的文化殿堂。
企鵝經(jīng)典叢書出版說明
這套中文簡體字版“企鵝經(jīng)典”叢書是上海文藝出版社攜手上海九久讀書人與企鵝出版集團(Penguin Books)的一個合作項目,以企鵝集團授權(quán)使用的“企鵝”商標作為叢書標識,并采用了企鵝原版圖書的編輯體例與規(guī)范!捌簌Z經(jīng)典”凡一千三百多種,我們初步遴選的書目有數(shù)百種之多,涵蓋英、法、西、俄、德、意、阿拉伯、希伯來等多個語種。這雖是一項需要多年努力和積累的功業(yè),但正如古人所云: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由艾倫·萊恩(Allen Lane)創(chuàng)辦于一九三五年的企鵝出版公司,最初起步于英倫,如今已是一個龐大的跨國集團公司,尤以面向大眾的平裝本經(jīng)典圖書著稱于世。一九四六年以前,英國經(jīng)典圖書的讀者群局限于研究人員,普通讀者根本找不到優(yōu)秀易讀的版本。二戰(zhàn)后,這種局面被企鵝出版公司推出的“企鵝經(jīng)典”叢書所打破。它用現(xiàn)代英語書寫,既通俗又吸引人,裁減了冷僻生澀之詞和外來成語。“高品質(zhì)、平民化”可以說是企鵝創(chuàng)辦之初就奠定的出版方針,這看似簡單的思路中植入了一個大膽的想象,那就是可持續(xù)成長的文化期待。在這套經(jīng)典叢書中,第一種就是荷馬的《奧德賽》,以這樣一部西方文學源頭之作引領(lǐng)戰(zhàn)后英美社會的閱讀潮流,可謂高瞻遠矚,那個歷經(jīng)磨難重歸家園的故事恰恰印證著世俗生活的傳統(tǒng)理念。
經(jīng)典之所以謂之經(jīng)典,許多大學者大作家都有過精辟的定義,時間的檢驗是一個客觀標尺,至于其形成機制卻各有說法。經(jīng)典的誕生除作品本身的因素,傳播者(出版者)、讀者和批評者的廣泛參與同樣是經(jīng)典之所以成為經(jīng)典的必要條件。事實上,每一個參與者都可能是一個主體,經(jīng)典的生命延續(xù)也在于每一個接受個體的認同與投入。從企鵝公司最早出版經(jīng)典系列那個年代開始,經(jīng)典就已經(jīng)走出學者與貴族精英的書齋,進入了大眾視野,成為千千萬萬普通讀者的精神伴侶。在現(xiàn)代社會,經(jīng)典作品絕對不再是小眾沙龍里的寵兒,所有富有生命力的經(jīng)典都存活在大眾閱讀之中,它已是每一代人知識與教養(yǎng)的構(gòu)成元素,成為人們心靈與智慧的培養(yǎng)基。
處于全球化的當今之世,優(yōu)秀的世界文學作品更有一種特殊的價值承載,那就是提供了跨越不同國度不同文化的理解之途。文學的審美歸根結(jié)底在于理解和同情,是一種感同身受的體驗與投入。閱讀經(jīng)典也許可以被認為是對文化個性和多樣性的最佳體驗方式,此中的樂趣莫過于感受想象與思維的異質(zhì)性,也即穿越時空閱盡人世的欣悅。換成更理性的說法,正是經(jīng)典作品所涵納的多樣性的文化資源,展示了地球人精神視野的寬廣與深邃。在大工業(yè)和產(chǎn)業(yè)化席卷全球的浪潮中,迪斯尼式的大眾消費文化越來越多地造成了單極化的擬象世界,面對那些鋪天蓋地的電子游戲一類文化產(chǎn)品,人們的確需要從精神上作出反撥,加以制衡,需要一種文化救贖。此時此刻,如果打開一本經(jīng)典,你也許不難找到重歸家園或是重新認識自我的感覺。
中文版“企鵝經(jīng)典”叢書沿襲原版企鵝經(jīng)典的一貫宗旨:首先在選題上精心斟酌,保證所有的書目都是名至實歸的經(jīng)典作品,并具有不同語種和文化區(qū)域的代表性;其次,采用優(yōu)質(zhì)的譯本,譯文務(wù)求貼近作者的語言風格,盡可能忠實地再現(xiàn)原著的內(nèi)容與品質(zhì);另外,每一種書都附有專家撰寫的導讀文字,以及必要的注釋,希望這對于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作品會有一定作用?傊,我們給自己設(shè)定了一個絕對不低的標準,期望用自己的努力將讀者引入莊重而溫馨的文化殿堂。
關(guān)于經(jīng)典,一位業(yè)已邁入當今經(jīng)典之列的大作家,有這樣一個簡單而生動的說法——“‘經(jīng)典’的另一層意思是:擱在書架上以備一千次、一百萬次被人取下!被蛟S你可以驕傲地補充說,那本讓自己從書架上頻繁取下的經(jīng)典,正是我們這套叢書中的某一種。
托馬斯·哈代(Thomas Hardy,1840—1928),英國詩人、小說家。早期和中期的創(chuàng)作以小說為主,繼承和發(fā)揚了維多利亞時代的文學傳統(tǒng);晚年以其出色的詩歌開拓了英國二十世紀的文學。
哈代一生共發(fā)表了近二十部長篇小說,其中較著名的當推《德伯家的苔絲》《無名的裘德》《還鄉(xiāng)》和《卡斯特橋市長》。此外,還有許多以“威塞克斯故事”為總名的中短篇小說,長篇史詩劇《列王》,以及詩集《韋塞克斯詩集》。
第一部 妙齡少女 1
第二部 失身女子 83
第三部 振作精神 115
第四部 終身大事 175
第五部 女人總是吃虧 265
第六部 皈依宗教者 355
第七部 完結(jié) 431
導讀 473
第五十八章
夜晚,奇異地莊嚴,奇異地寂靜。深夜一兩點的時候,她低聲細語地向克萊爾講述了他那天晚上夢游的整個過程,說他怎樣冒著兩人生命的危險,抱著她走過了富潤河上的獨木橋,把她放進了殘寺的石棺里面。對于這件夢游的事,他以前一無所知。
“你第二天干嗎不跟我說呢?”克萊爾說,“你若是跟我說了,那許許多多的誤會和苦惱也許就會避免了!薄澳嵌际沁^去的事了,何必再去想呢?”她說,“我現(xiàn)在只顧著眼前的事。哪有心思去想別的呢?誰知道明天會怎么樣呢?”
但第二天顯然沒有麻煩事。早晨,天氣潮濕,有著濃霧,昨天克萊爾已經(jīng)得知,看房子的人只在晴天才來打開窗戶,所以他把苔絲留在房間里睡著,自己大著膽子,躡手躡腳地走出了那個房間,把整個宅子都搜了一遍。宅內(nèi)沒有食物,但并不缺水,他趁著大霧,出了宅子,到了二英里路以外的小地方,從店鋪里買來了茶、面包和黃油,還買來了一把小錫壺和一個酒精燈,這樣,他們就能有火而無煙了。他進房間時,喚醒了苔絲,他們一起吃了他買來的東西。
他們不想到外面去,只愿在屋里待著,待過白天,又待過夜晚,待了一天,又待了一天,就這樣,差不多不知不覺地一下子待過了五個完全隱居的日子,沒有一個人影,沒有一點人的聲音來打擾他們的寧靜。天氣的變化就是他們唯一關(guān)心的事件,林中的鳥兒就是他們唯一的伴侶。他們兩人仿佛都心照不宣,對于他們婚后的事情只字不提。那一段陰郁的分居時光似乎沉入了開天辟地之前的混沌之中,婚前那些甜蜜的
日子和現(xiàn)在這恩愛的時光連成一體,仿佛中間并沒有間斷。每當他說他們應該離開這個隱蔽之地,向前去南安普敦或倫敦的時候,苔絲總是覺得奇怪,很不情愿動彈。
“我們?yōu)槭裁匆Y(jié)束這種甜甜蜜蜜、恩恩愛愛的時光呢?”苔絲表示反對,“如果要出什么事,那也是無法避免的。”她透過窗板的隙縫,朝外面看了看,說:“外面全是憂患,屋內(nèi)都是美滿。”
他也朝外面看了看。一點不錯,屋內(nèi)是柔情繾綣、夫妻團圓、嫌隙冰釋、和好如初,屋外卻是冷酷無情。
“再說,”她邊說邊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臉上,“我擔心你對我的這份情意不會持續(xù)太久。我可不愿活到你對我變心的時候。我可不愿那樣。我寧愿趁你還沒有嫌棄我的時候,就先死掉,埋到土里去,這樣就永遠不會知道你嫌棄我了!
“我永遠不會嫌棄你!
“我也希望這樣。但是,考慮到我這一生的所作所為,我不能不想到,任何一個男人或遲或早都會不由自主地嫌棄我的……我呀,簡直是個可惡的瘋女人!可是從前,我連一只蒼蠅、一個小蟲,也不忍心傷害,看到一只小鳥關(guān)在籠子里,也時常讓我流淚!
他們又逗留了一天。到了晚上,陰沉沉的天空突然放晴,結(jié)果,那個看房子的老太婆在茅屋里很早就醒了。燦爛的朝陽使她變得異常輕松愉快,她打算趁這么好的天氣,立即把鄰近宅子的門窗全都打開,讓整個宅子徹底地通通空氣。這樣,在六點之前,她就來到了這里,打開了樓下房間的所有的門窗,接著就上二樓的臥室,來到了他們睡覺的那間屋子門口,正要扭動把手時,她忽然覺得,她聽到了屋里呼吸的聲音。
她穿的是便鞋,年紀也大了,所以她走了這么多路,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她正準備抽身退走,忽然覺得,也許是自己聽錯了,于是又轉(zhuǎn)向門口,輕聲去扭門的把手。門鎖已經(jīng)壞了,但是里面卻搬了一件家具,把門抵住了,因此,她只能把門推開了一兩寸。只見一道晨光,透過窗板的縫兒,落到里面那一對男女的臉上。他們兩人正酣然沉睡,苔絲的嘴唇張開著,貼在克萊爾的臉邊,就像一朵半開的鮮花。照管房屋的老太婆剛一看到他們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是厚顏無恥的游民,心里生起一陣憤怒,但是,再仔細一看,只見他們的樣子那般天真純潔,苔絲掛在椅子上的長裙那般華貴,旁邊的長筒絲襪和小陽傘那般漂亮,她隨身穿來的別的幾件衣服(因為她只有那幾件),也都那般別致,于是老太婆又覺得他們好像是一對有教養(yǎng)的攜手私奔的戀人,所以心頭又不免生起一陣憐愛。她把門關(guān)上了,像來的時候一樣不聲不響地退走了,并把這種稀奇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左鄰右舍。
老太婆走后不到一分鐘,苔絲就醒過來了,接著,克萊爾也醒了。兩人都覺得有什么東西攪擾了他們,但是到底是什么,他們卻說不清楚,于是,他們由此而產(chǎn)生的不安的情緒越發(fā)增強?巳R爾剛一穿好衣服,就透過窗板的那兩三英寸縫隙,朝外面的草地上仔細觀察。
“我想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彼f,“今天天氣晴朗。我覺得好像有人來過這個宅子了。不管怎么說,那個老太婆今天是一定會來的!
苔絲很不情愿地答應了。于是,他們把房間收拾了一下,提起了他們那幾件行李,輕輕悄悄地離開了。當他們走進了樹林的時候,苔絲掉過頭,朝宅子看了最后一眼。
“啊,再見吧,美滿的住宅!”她說,“我至多還能活上幾個禮拜。我們?yōu)槭裁床荒芰粼谀莾耗??br /> “別這么說,苔絲!我們很快就會完全離開這一地區(qū)。我們繼續(xù)按照我們一開始的打算,一直朝北走。誰也不會想到去那個地方搜捕我們。如果說有人搜捕我們,那也只會在威塞克斯的港口地區(qū)搜捕。待我們到了北方以后,再上一個港口,從那兒逃走。”
對她這么一勸之后,他們就繼續(xù)按照原來的計劃,徑直朝北走去。他們在大宅子里休息了這么長時間,現(xiàn)在走起路來是勁頭十足了?斓街形绲臅r候,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快要接近高閣聳立的城市梅爾切斯特了,
該城是他們通往北方的必經(jīng)之路?巳R爾決定讓苔絲整個下午躲在樹叢里休息,到了晚上再趁黑往前走。黃昏的時候,克萊爾像往常一樣買來了食物,接著,他們開始了他們的夜行,大約在八點鐘的時候,他們穿過了上威塞克斯和中威塞克斯的邊界。
不加選擇地走在荒野的小路上,這對苔絲來說并不新鮮,而且在這個方面,她顯示出了過去的敏捷。橫在前面的古城梅爾切斯特,是他們必須經(jīng)過的地方,因為得從城里過橋,才能越過擋在他們前面的一條大河。大約在午夜時分,他們才走到了差不多闃無一人的街上。幾盞燈忽明忽滅地照射著,他們避開鋪了石塊的道路,生怕腳步發(fā)出聲音。一座宏偉壯麗的大教堂,影影綽綽地聳立在他們的左邊,但是卻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一旦出了城市,他們就順著大道走了幾英里,然后進入了一片曠野。
在這之前,盡管天上烏云密布,但殘缺的月亮仍然射出散光,給他們帶來了一些幫助。但是現(xiàn)在月亮已經(jīng)落下去了,烏云仿佛就壓在他們的頭頂上,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好像在黑洞里似的。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摸索著向前行進,為了不讓腳步發(fā)出聲響,他們盡可能挑選有草皮的地方行走,這種走法,倒是不費周折的,因為這一帶沒有樹籬或籬笆之類的東西。周圍是一片凄涼的曠野和一團孤寂的黑暗,遍地吹拂著勁峭的寒風。
他們就這樣暗中摸索著又走了兩三英里路,突然,克萊爾意識到,有一個龐大的建筑物,屹立在面前的草地上。他們差點兒就碰到它了。
“這是什么怪地方?”克萊爾問道。
“還嗡嗡響哩,”苔絲說,“你聽!”
克萊爾側(cè)耳傾聽。覺得那個龐大的建筑物上有風吹拂,發(fā)出嗡嗡的音調(diào),好像是巨大的單弦豎琴彈出的曲子。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聲音。
克萊爾伸著一只手,試探著又往前走了一兩步,便摸到了建筑物的陡直的平面。它好像是完整的石塊,沒有接頭,也沒有嵌線。他用手指往上摸著,發(fā)現(xiàn)他觸到的這件東西是龐大的長方形石柱,他又伸出左手,發(fā)現(xiàn)左邊也有類似的一根。他抬頭一望,只見在高遠莫測的上方,有一件東西,把本來就很暗的天空遮得更暗,那樣子,像是一根巨大的橫梁,平伸在上空,把兩根石柱連接起來。他們小心謹慎地從橫梁之下的兩根石柱之間走了進去,他們沙沙的腳步聲,都從石梁石柱上發(fā)出回聲,但是,他們似乎并沒有走進什么室內(nèi)。上面沒有屋頂遮掩。苔絲倒吸了一口冷氣,克萊爾困惑不解地嘟噥道:
“這是什么東西呢?”
他們從旁邊摸著前行的時候,又碰到了一個高塔一般的石柱,像頭一個一樣又方又硬。接著,摸到一個又一個。原來,這塊地方滿是石門和石柱,有的上面還有橫梁連接著。
“真是個風神殿了!笨巳R爾說道。
有的石柱孤零零的,有的構(gòu)成了三石塔的模樣,還有的倒在地上,像是高于路面的人行道,寬得足以行駛馬車。他們過了不久就弄明,在雜草叢生的曠野上,有著這一片林立的獨石柱。他們兩人再往前走,一直走到這個夜宮的中間,才停住腳步。
“哦。這是圓形石林a!
“你是說這是哪個異教的神壇?”
“是的。它極其古老,比德伯維爾家族還要古老呢!好啦,親愛的,我們該怎么辦?再往前走,我們可以找到地方過夜了!
但是苔絲現(xiàn)在真的累了,她伸開身子,躺倒在附近的一塊長方形石板上,旁邊恰好有一根石柱,把風遮住了。這塊石板由于在白天一直被太陽曬著,顯得又干燥又暖和,躺在上面舒服極了,與周圍粗糲不平、又潮又冷的草地形成鮮明對比,因為草地把她衣服的下擺和鞋子都弄濕了。
“安琪,我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邊說邊伸出手來抓住了克萊爾的手,“難道我們不能在這兒待一下嗎?”
“恐怕不能。這個地方太敞了,白天的時候,幾英里以外都能看得見,盡管現(xiàn)在還覺察不出來!
“哦,我想起來了,我母親娘家有個人就在這一帶放牧。還有,在塔爾勃塞牛奶場的時候,你不是常說我是異教徒嗎?這么看來,我現(xiàn)在算是回到家了!
苔絲直挺挺地躺著,克萊爾跪倒在她的身旁,把嘴唇貼在她的嘴唇上。
“親愛的,你一定困了?我覺得你是躺在圣壇上!
“我非常愿意躺在這里!碧z嘟囔道,“在我享受了巨大的幸福之后,躺在這個地方,只有蒼天在上,盯著我的臉龐,多么莊嚴,多么靜穆啊。我只覺得,世界上仿佛只有你和我,再也沒有別的人了。我真的希望世界上沒有別的人,當然,除了麗莎!
克萊爾覺得,苔絲在這兒歇到天色微亮的時候,也是可以的,所以他就脫下外衣給她蓋上,自己坐在她的身邊。
“安琪,如果我有個好歹,你能看在我的情分上,照看照看麗莎嗎?”他們聽了好久吹在石柱之間的風聲之后,苔絲問道。
“我一定辦到!
“她真是個好姑娘,又天真,又純潔。哦,安琪,若是你失去了我,我希望你能夠娶她,唉,你很快就要失去我了。啊,你若是能這樣做,那該多好。
“我若是失去了你,那就失去了一切!再說,她又是我的小姨子呢!
“不要緊,親愛的。在馬洛特一帶,經(jīng)常有人跟小姨子結(jié)婚的,況且麗莎那么溫柔,那么逗人喜愛,而且越長越漂亮。呃,待我們大家都成了鬼魂,我會心甘情愿地和她共同陪伴你!安琪,如果你能訓練她、教她,把她培養(yǎng)成你自己的人,那真是太好了!……她呀,我身上的優(yōu)點她一樣也不少,我身上的缺點她一樣也沒有。如果她能成為你的人,那么我死了,也好像死神沒有把我們兩人拆散……好啦,我已經(jīng)把話說出來了,我是不會再說第二遍的!
她停下不說了,克萊爾陷入沉思之中。他透過石柱,可以看到在遙遠的東北方天空中,已經(jīng)有了一道白光。原來,籠罩在頭頂上的烏云,像是一個碩大無朋的鍋蓋,整個地往上一揭,露出了即將來臨的白晝的天邊,在它的映襯下,單個的巨大石柱和架著橫梁的石柱全都開始黑魆魆地顯出自己的輪廓。
“人家是在這兒給上帝上供的嗎?”苔絲問道。
“不是給上帝!
“那么給誰上供呢?”
“我想是給太陽。你瞧那根巍峨的石柱,沖著太陽,獨自聳在一邊,過不了多久,太陽就會從石柱那邊升起來的。”
“親愛的,這使我想起一樁事來!碧z說,“我們結(jié)婚之前,你從不干涉我信仰方面的事情,你還記得嗎?但我仍然知道你的心愿,反正你怎么想,我也怎么想,對于任何事情我都沒有自己的主見,全都根據(jù)你的看法,F(xiàn)在你告訴我,安琪,你認為我們死后還能見面嗎?我很想知道。”
他用一記親吻來取代對這一問題的回答。
“哦,安琪,我擔心你的意思就是說不可能見面了!”她邊說邊抑制著自己的哽咽,“我很想很想再跟你相逢——想得可厲害啦!怎么,安琪,像你我這樣如此相親相愛的人,死后都不能重逢嗎?”
克萊爾像比他偉大的人物一樣,在關(guān)鍵時刻,對于關(guān)鍵問題總是指耶穌。耶穌曾在關(guān)鍵的審問時刻,一言不發(fā)。
不予回答。于是,他們兩人又默然無語。一兩分鐘之后,苔絲的呼吸變得更為均勻了,她抓著克萊爾的那只手也漸漸松下來了。原來,她睡著了。東方地平線上的一道銀白的亮光,使大平原上那遙遠的地方也都顯得黑沉沉的,仿佛就在眼前,而整個廣袤無垠的景致,都帶著一種自我克制、沉默寡言、猶豫不決的神情,這是天亮之前常有的現(xiàn)象。東面的石柱和橫梁、它們后面那巨大的形如火舌的太陽石,以及中間的祭石,全都背著亮光,黑漆漆地聳立著。過了一會兒,夜間的風停下來了,石塊上杯形石窩里的積水也不再顫動了。與此同時,在東方斜坡的邊緣上,好像有個東西——一個小黑點,在慢慢移動。原來,在太陽石外的低地上,有一個人,只露出腦袋,朝著他們逼近。見到這種情形,克萊爾后悔他們不該留在這里,但是,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也只好硬著頭皮,悄然不動了。那個人徑直走向他們所待的那一圈石柱。
克萊爾聽到背后也出現(xiàn)了沙沙的腳步聲。他掉頭一看,只見倒在地上的石柱外面,也有一個人朝他們走來,他還沒回過神,只見右邊的“三石塔”下也出現(xiàn)了一個人,接著左邊也出現(xiàn)了一個。曙光照射到西面那個人的身上,克萊爾看到那個人身材高大,走起路來好像受過訓練似的。他們顯然是從四面八方向中央包圍。苔絲的話果然應驗了!克萊爾一躍而起,尋找武器,尋找石頭,尋找逃走的途徑和應急的措施。但是這個時候,離他最近的人已經(jīng)來到他的跟前了。
“不要動,先生,你動也沒用。”那個人說,“我們這兒一共有十六個人,而且,這整個地區(qū)也都動員起來了!
“那么就讓她睡完覺吧!”他向四面攏來的人輕聲懇求說。
他們一直沒有看到苔絲待在什么地方,等到他們看到她躺在石塊上的時候,他們對克萊爾的懇求沒有表示反對。他們站著守候,就像周圍的石柱一樣,一動也不動。這時,克萊爾走到石塊旁邊,俯在她的身上。握住了她的一只可憐的小手。她的呼吸短促而又微弱,就像一個比女人還弱小的動物。所有那些人都在越來越亮的曙光里等候,他們的臉上和手上都好像涂了一層銀白,他們身上的其余部分還是黑乎乎的。周圍的石柱閃爍著青灰的色澤,大平原卻依然一片晦冥。時隔不久,亮光變得強烈了,一道光線射在她那仍舊一無所知的身體上,透入她的眼瞼,把她喚醒了。
“安琪,這是怎么回事?”她邊說邊坐了起來,“他們來抓我了嗎?”
“是的,親愛的,”克萊爾說,“他們已經(jīng)來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彼洁斓溃鞍茬,我?guī)缀醺械礁吲d——是的,非常高興!這樣的幸福原本就不會長久的。這種幸福實在太過分了。我已經(jīng)享受夠了,而且,我也不擔心你會有嫌棄我的那一天了!”她站了起來,抖了抖身子,向前走去,可是那些人卻一個也沒動彈。
“我準備好了,走吧!彼届o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