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梯子的小蜥蜴
　　Tails 系統(tǒng)——像愛德華·斯諾登一樣匿名
　　“你整天都在做什么呢？”西蒙問道，并遞給我一塊比薩。他住的屋子很冷，還不到 18 攝氏度。西蒙說暖氣不久前停掉了，一天又一天這樣挨凍。我感謝他的好意，但并不想吃比薩。不過穿上一雙暖和點的拖鞋還是要的。
　　“我在努力嘗試給那些人寫信。謝謝你的鞋。”我回答他說，并指了指穿暖了的雙腳，“你真是太貼心了！”
　　“小意思�！彼�微笑著端著一塊比薩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常坐在電腦前，那里堆滿了專業(yè)書籍和小紙條，還有一臺舊電腦和一些小東西。西蒙是個黑客，也是我一個要好的朋友，不過對于在這本書中所謂“黑客”，跟大部分人一樣，他一定不愿意被這樣稱呼。西蒙是位資深信息工程師，最近興趣全在滿墻他親手裝上去的滑板架上。有人曾這樣描述黑客：“黑客是試圖尋找用咖啡機做吐司的辦法的人�！蔽髅傻勾_實嘗試過。所以說，他正是我要求助的那只拿著梯子的小蜥蜴。他說能幫助我，接著就開始了關于操作系統(tǒng)的長篇大論。
　　讓我們再次回到愛德華 · 斯諾登的泄密事件。羅拉 · 柏翠絲在斯 諾登之前與朱利安 · 阿桑奇取得聯(lián)系，朱利安是維基解密的創(chuàng)始人。斯諾登讓她與她的朋友格倫 · 格林沃爾德意識到，在當時的情況下，他們的交談很容易被竊聽，加密的往來郵件也可能被解密。據(jù)哈丁講，柏翠絲起初根本不知道該怎樣聯(lián)系格林沃爾德。
　　她發(fā)現(xiàn)由于進行過相關搜索，自己已被美國官方監(jiān)控，電話和郵件都有潛在的不安全性。她當時在柏林進行斯諾登轟動文件的前期調(diào)查。她聯(lián)系格林沃爾德并要求他與自己見個面——面對面的，不要通過任何電子設備。他們要交換第一批信息。據(jù)哈丁講，斯諾登甚至考慮把資料交給阿桑奇。不過阿桑奇在倫敦厄瓜多爾使館，在情報局和全世界公眾的關注之下。也許只有通過 Tor 網(wǎng)的鏈接，將文件轉至維基解密，并繼續(xù)將其他真相也在平臺上公布。
　　柏翠絲決定和格林沃爾德及匿名信息提供者見面——因為她認為這對鑒定信息來源很重要�！拔倚枰� 6 到 8 周時間。”格林沃爾德回復說。
　　格林沃爾德：我當然不是整天坐在那里幻想會發(fā)生什么。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對于見面的提議并沒那么在意。
　　“我們?yōu)槭裁从值竭@個界面了？”我問西蒙，他面前擺著一臺電腦，我手里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新煮的咖啡。
　　“因為你想要聯(lián)系殺手啊�！彼�說著向黑色的窗口中敲著什么，那是控制面板——接下來的幾秒內(nèi)，電腦屏幕上出現(xiàn)持續(xù)變化的內(nèi)容。
　　“你最好不要在家或使用自己的電腦這么做�！彼麑ξ已a充說。
　　因為電腦總是會隨帶著發(fā)送數(shù)據(jù)信息，這點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通過后臺程序，像殺毒軟件、傳真機軟件更新、peerblock 防火墻更新、顯卡和系統(tǒng)更新，以及帶有郵箱地址的電子郵箱服務器（雖然我的郵箱已加密），它還是會發(fā)送元數(shù)據(jù)。所有這些都有可能泄露個人身份，我的電腦就成了一臺和外界對話的機器。如果不想進美國的監(jiān)獄，我聯(lián)系殺手的計劃就一點也不合適。
　　“西蒙，為什么這么久？”我不滿地發(fā)起牢騷。“整個過程就是需要這樣，而且這個步驟很重要。”他繼續(xù)深入檢查控制面板�！拔艺�在檢查下載包的真假，為了看一下是不是有人在下載頁面嵌入了其他文件夾，例如木馬程序�！边@里要下載的是一個驅動程序。據(jù)說，如果想和殺手建立聯(lián)系，就需要安裝這個程序。
　　我努力想著在小蜥蜴要給愛麗絲所在的房子放火時，它和渡渡鳥一起吹奏的歌�！斑@聽起來很有意思，”我稍帶嘲諷地說，“到底要怎么檢查？”西蒙彎下身體，眼睛一直盯著屏幕上流動著的信息，顯然目前還有問題�！班�，我通過密碼檢查。你還記得你的郵件密碼，也就是PGP 密碼嗎？”他問，我點頭表示記得。“我現(xiàn)在正是通過密碼檢查下載文件，看密碼與文件是不是相符�！蔽覈L試記錄下載軟件雜亂的專業(yè)詞匯。不過如果有人換掉網(wǎng)頁，換上一個錯誤的下載文件——他難道不也會換掉密碼？也許會。就像這樣：西蒙會知道他在做什么。如果需要檢查，那就一定要進行檢查。他們基本上都是這樣做事。
　　“已經(jīng)檢查好了？”我問他。西蒙點點頭，把比薩盤子推到一邊，整個鍵盤空了出來。“我用許多方法檢查，以便可以完全確定安全性�！�
　　他回答�！盀槭裁匆�用多種方法反復檢查？一種難道不夠嗎？”我問他。
　　他轉過身，盯著我看了一陣，表情十分不解。“必須要徹底檢查，這是基礎。就像在入室盜竊案的現(xiàn)場尋找蛛絲馬跡，”西蒙回答，“如果感到被跟蹤或者類似情況的話�！�
　　“平時你也要檢查？”我問他。
　　西蒙聳了下肩膀。
　　“偶爾�！�
　　柏翠絲 4 月中旬給格林沃爾德寫信，要他準備接收一個 FedEx 郵遞的包裹，里面是匿名者提供的消息。此時格林沃爾德還是沒有給郵件加密，沒過多久他給柏翠絲回信說：“包裹已收到。”
　　包裹里是 2 個 U 盤，也有可能是硬盤，不過也許只是 2 個 U 盤，據(jù)哈丁說。格林沃爾德猜測里面裝的是秘密文件“Linux 系統(tǒng)軟件和關于加密的書”。當他打開包裹時，發(fā)現(xiàn)自己猜錯了。U 盤里是一個聊天軟件，通過該軟件可以將與他人的交流加密。也許是帶 OTR（Off-the-Record-Messaging）的 Jaber 客戶端，一種特殊的加密。這也是我為了預防黑客入侵給電腦安裝的軟件，是一個像 WhatsApp 或者 ICQ 一樣的聊天窗口，里面安裝了加密程序。他們在聊天軟件上經(jīng)過幾輪交流后約定了見面地點，“選擇在香港見面�！蹦涿�者寫道，并補充說，“可能也會存在風險�！比缓笏�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名字：愛德華 · 斯諾登。
　　此人沒有告訴柏翠絲任何事。哈丁寫道，她知道每次用谷歌搜索敏感人物都可能引起美國國家安全局（NSA）的警覺。這期間斯登諾向格林沃爾德求助，因為到目前為止，幾乎所有事情都是勞拉 · 柏翠絲當中間人。她用新的、加密的聊天渠道聯(lián)系格林沃爾德，聊天軟件是用 FedEx 包裹發(fā)給對方的，其中有軟件的安裝說明。
　　斯登諾：您能到香港來嗎？
　　格林沃爾德想不出香港和美國情報局有什么關系，因為情報局位于馬里蘭州米德堡。他的直覺告訴他最好再等等。他當時正在寫一本書，并且交稿的日子已經(jīng)臨近了。
　　格林沃爾德：我現(xiàn)在手頭還有事情要處理，一時還走不開……而且我也想知道我們要談的到底是關于什么，為什么我要去香港？
　　接下來的 2 個小時，斯登諾一步一步向格林沃爾德講解下載過程，并要他先找到并下載一個文件，之后再回答格林沃爾德提的問題。斯登諾展示給他看文件在哪里和怎么進行準備——斯登諾強調(diào)這個特殊的驅動系統(tǒng)是最安全可靠的：Tails。
　　西蒙也正在安裝這個系統(tǒng)。作為外行，為了避免導致各種后臺程序和服務器無意發(fā)送泄露身份的數(shù)據(jù)信息，我們現(xiàn)在像格林沃爾德一樣啟動電腦。通常驅動系統(tǒng)在啟動主驅動系統(tǒng)時同時啟動，主驅動系統(tǒng)可以是 Windows、Linux 或者 OSX。我們使用的驅動系統(tǒng)存在一個小 U盤上，因為我們的所作所為就像鋌而走險的走私犯。裝在 U 盤里不僅方便攜帶，還能保證匿名性。啟動電腦時，系統(tǒng)在 U 盤而不是硬盤中啟動，這樣就不會在電腦上留下任何信息或者其他會泄露身份的痕跡。
　　下載檢查完畢，我們的 Tails 差不多準備好了。西蒙把 Live 系統(tǒng)拷在 DVD 上，大概就像暫時把它冷凍起來。把文件存到不可重寫的儲存介質上可以避免他人對其再進行修改，這與存在可重寫的 U 盤上不同。這樣，我們就給 CD 上了保險——萬一 U 盤系統(tǒng)受損，就可以立即重建一個未被篡改的系統(tǒng)。
　　U 盤上現(xiàn)在有 Tails 驅動程序，一個建立在 Debian-Linux 基礎上的系統(tǒng)，其中已經(jīng)包括 Tor 客戶端。而且現(xiàn)在它是可移動的：使用后可以拔掉 U 盤，再用于另一臺電腦。甚至可以像專業(yè)間諜一樣，把它拴在鑰匙扣上隨身攜帶。
　　“Debian 操作系統(tǒng)確實很好，”西蒙肯定地說，“要寫正確了：Debian，空格，GNU 大寫，然后 Linux�！彼�補充說。
　　“不過比薩遠遠好過 Tails 系統(tǒng)。邊吃比薩邊交流，完全可以不用加密嘛�！蔽髅蛇吔肋呎f。
　　“確實不用�！蔽一卮鹚�說，并努力記錄他口中不斷冒出的專業(yè)用語“我應該也會用到它們”。
　　我們的計算機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夠識別 Tails，因為只要它啟動，我們就用鍵盤組合通過驅動計算機的BIOS、基礎軟件和框架告訴它要啟動什么。可以在預裝的Windows 系統(tǒng)和U 盤系統(tǒng)之間選擇，接到指令后，啟動U 盤。接著出現(xiàn)運載圖像，隨后很快出現(xiàn)開機頁面。它看起來當然與我們已經(jīng)習慣的Windows 界面不同。不過在視覺上是可適應的，有朝一日你確實會想念這個界面。接下來我們將鍵盤語言設置為德語——這個并不是必須設置。然后點擊洋蔥圖標，圖標變?yōu)榫G色�，F(xiàn)在我們幾乎與格林沃爾德和斯諾登一樣安全了。
　　另外，建議要先安裝語言包。我在Tor 瀏覽器上使用英文，為的是自己的母語不被發(fā)現(xiàn)，要做到萬分小心謹慎，以免百密一疏。信息安全專家弗洛里安· 瓦爾特（Florian Walther）建議為泄密者和記者開設培訓課程，而不僅限于借助像Tails 這樣的Live 軟件�！拔铱偸峭扑]我的學員將地點選擇在賓館，但不要提前預訂。這樣可以預防對手事先對房間做手腳。要知道，不僅是在那些所謂的流氓國家才會在賓館房間里安裝竊聽裝置，這事在許多西方國家也會發(fā)生�！蓖郀柼亟忉屨f�！澳銜�驚訝于誰會在你離開房間后進來出去，”這位專家又補充道，“經(jīng)常有人會問我這個問題：我要不要把筆記本電腦的攝像頭蓋上？對于正在某些國家做調(diào)查的記者來說，不僅要蓋住攝像頭，還要拆除電腦上的話筒�！蓖Ａ粼诓粴g迎自由媒體的國家的人應該看住自己的手機和電腦等類似物品�！袄�如，千萬注意，不要把手機放在上衣口袋里，然后又把上衣掛在衣帽架上——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手機變成了全新的工具。電腦也是同樣，在你需要暫時離開酒店房間時，不要安心地把電腦留在房間里。要在出去前為電腦系統(tǒng)做相應的安全處理，做足準備工作，”瓦爾特建議，“這樣可以在回來之后追溯誰在電腦上存儲了什么東西。如果你不這樣做，并認為沒人會這樣做，那之后坐在電腦前的就不再是你一個人�！闭�如瓦爾特所說，全世界都在談論技術的無限可能性，技術唯一不做的事就是：睡覺。
　　“老兄�！蔽髅珊暗�。
　　“怎么了？”我從廚房端出一杯新煮的咖啡。
　　“你有沒有讀你挑中的這位殺手寫了什么？”西蒙問道，抬起眼睛�！拔襾硖幚砟切┳屇阈臒┑娜耍杭m纏不休的前妻、平民或者警察，”西蒙讀給我聽，“通過Tor 網(wǎng)是最好、最安全的選擇�！蔽髅赏Ｗ×�。
　　“這是你挑的人？”
　　我點點頭。
　　“還沒有完。”西蒙說。
　　“我不想知道任何關于你的信息，你也不會知道我的任何事情。我做這行已經(jīng)7 年多，有豐富的經(jīng)驗，曾用過多個假名。這個職業(yè)改變了我許多�！薄斑@點我相信�！蔽髅烧f，接著他咬了一口比薩，繼續(xù)出聲讀，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他正在讀一篇關于宇宙奧秘的文獻：“我所說的都是出于嚴肅和認真�！彼�大聲強調(diào)了“嚴肅”這個詞。西蒙繼續(xù)讀，他放下手中的比薩�！八�說在聯(lián)系他之前一定要考慮好到底要不要聯(lián)系。這是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有的考慮�！蔽艺f道。
　　西蒙看著我，搖著頭說：“我一定不會聯(lián)系他，事后他一定會殺掉我。我怎么知道他會不會也除掉我？而且和他聯(lián)系的話，必須要有個目標人物。我們可以向他詢問價格，但如果他想知道你要殺誰，你要怎么講？我還不知道。簡直就是沒有必要的對話！”我用手摸著胡子:“我們就編造一個人好了。”
　　“編造一個人？”西蒙皺起眉頭，“你想得太簡單了。如果你虛擬的這個人真的存在，而且殺手在臉書上找到了他，你該怎么辦？而且你想過付款的事情嗎？”我聳了下肩膀，我的手機響了。“湯姆�！蔽艺f�！疤�好了，”西蒙高興地說，“快問問他殺手的事�！薄澳愦螂娫拋硖�好了，湯姆，我們正說起你呢�！蔽医悠痣娫挿诺蕉�邊。西蒙盯著我，專注地咀嚼著他的比薩。
　　“沒錯，我們剛剛聯(lián)系了殺你的殺手，”我對他說，“我們說要殺的是奧夫堡出版社的一個叫作湯姆· 穆勒的人。”西蒙偷笑著，湯姆立刻表現(xiàn)得緊張起來�！拔以陂_玩笑，湯姆，”我說，“不過因為這事兒都是你的主意。我們想不到合適的名字�！�
　　“我不要聯(lián)系殺手�！蔽髅稍诤竺嫘÷曕洁臁�
　　“西蒙說他不聯(lián)系殺手，”我把話轉給湯姆，“我也不打算聯(lián)系，湯姆�！�
　　湯姆：不過這本書的意義就是要深入“普通”民眾不會進入的地方。
　　西蒙：（坐在后面吃著比薩）湯姆可以用我的電腦。
　　我：湯姆，西蒙說你可以用他的電腦。
　　湯姆：怎么講？
　　西蒙：讓他干脆過來好了，再帶點啤酒。然后他就可以用我的電腦聯(lián)系殺手，我們圍觀。
　　我：你來聯(lián)系殺手，再帶點啤酒來。
　　湯姆：好吧。
　　我：什么，說定了？
　　實際上湯姆也不想做這件事。我們掛斷電話�！皻⑹诌�寫道，如果目標任務在歐洲，那他會在1 到3 周內(nèi)到歐羅巴，”西蒙說，“我相信他就住在歐洲。如果住其他地方，會需要更長時間。”不過我覺得這是個騙子網(wǎng)站。此外，如果我們注冊比特幣賬戶，那無疑要產(chǎn)生信息。“坦白講，如果我要找殺手，用那么多錢，那我寧愿在大馬路上隨便找人來問。”西蒙竊笑道。
　　“我也會這樣做，”我說，“我們沒辦法核實，通過詢問也不能證實任何事，除非他真的為我們殺了人。然后我就會被聯(lián)邦州犯罪調(diào)查局記錄在案�！蔽艺f，“罪名是雇兇殺人�！蔽髅牲c點頭：“我覺得我們還是放棄吧�！笔堑模�我想也是。
　　小蜥蜴和渡渡鳥也有顧慮——尤其是小蜥蜴，它沿著梯子爬到煙囪口去看屋里的巨人�！澳銜�成為英雄的�！倍啥渗B帶著高傲的笑容，拍拍小蜥蜴的肩膀，而小蜥蜴緊張地掛在梯子上。“我上不去了�！彼�說。
　　渡渡鳥說：“你必須上去。你想想大家會多么敬佩你的勇氣�！毙◎狎孀尪啥渗B看頭頂?shù)镍B并說：“你可以自己到屋頂上去，而不是站在安全的地方等候。”之后，兩個家伙出于安全原因，決定還是放火，為了“把巨人趕出去”。當白煙升起，愛麗絲忍不住咳嗽起來。她又嘗了一塊餅干，隨后身體縮小到一只老鼠的大小，就像此時的我和西蒙。在渡渡鳥和小蜥蜴觀察火勢時，愛麗絲逃走了。有時走為上策，把自己變小，溜出去。愛麗絲也在想：“為什么我一定要比小蜥蜴勇敢而讓自己受傷害呢�！比缓�，她悄悄地從下面的樹洞鉆出去，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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