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三十年的丈夫宣布另有所愛,請求暫;橐觥_@時,你會作何反應?(1)認為他只是頭腦發(fā)熱;(2)憤怒地宣布離婚;(3)崩潰;(4)找一個避世之處躲起來。米婭經(jīng)歷了選項三,終確定了選項四。在她童年生活過的小鎮(zhèn),在這個沒有男人的夏天,生活打開了新的局面,而已暫停的婚姻也似乎出現(xiàn)了逆轉(zhuǎn)……
《沒有男人的夏天》:
他說過暫停那個詞之后,一度,我氣瘋了,最后住進了醫(yī)院。他并沒有說我再不想見你了或者結(jié)束了,可是過了三十年的婚姻生活,暫停足以把我變成思緒如微波爐袋里的爆米花一樣進裂、飛濺、彼此顛撲的瘋子。我作這番沮喪的結(jié)論時,正躺在病區(qū)南單元的床上,渾身被氟哌啶醇弄得沉甸甸的,不愿動彈。
那些腌臢、有節(jié)奏的嗓音在弱下去,但還沒消失,而我一閉眼就看見動畫角色沿著粉紅的山丘疾走,又鉆人藍森林之中。最后,P.醫(yī)生診斷我的病為短期精神錯亂,也稱為反應性精神病,即當真瘋了,但為時不久。如果超過一個月,就需要別的標簽。顯然,患這種特殊的失常癥通常是因為受了什么觸發(fā),或者用精神醫(yī)學術(shù)語來說,什么“緊張性刺激”。照我的情況,刺激是的里斯,或者不如說是的里斯缺席的事實,鮑里斯暫停去了。他們把我關(guān)了一個半星期,然后放我走了。看了一段時間的門診之后,我找到了S.醫(yī)生。她嗓音低沉悅耳,笑起來溫婉,還有對詩歌的好聽覺。她給了我支撐一一實際上,仍在支撐我。
我不想回憶那個瘋女人。我以她為恥。許久以來,我不愿瞅一眼她住院時在黑白色筆記本上寫的東西。我知道封面上與我的筆跡相差懸殊的涂鴉是什么,神智裂片,而我不會去碰。你瞧,我怕她。女兒黛茜來探望時藏起不安。我不確知她看到了什么,但猜得出來:一個因不進食而憔悴的女人,仍舊恍惚著,身體在藥力作用下麻木,對女兒的話茫然無以言對,也沒法抱抱自己的孩子。隨后,她離開時,我聽到她對護士抽抽噎噎地說:“不像是我媽媽。”我那時丟了魂,而現(xiàn)在想起那句話就一陣劇痛。我無法原諒自己。
暫停是法國人,一頭棕發(fā)松軟而亮澤。她的乳房高聳,真的,絕無摻假。窄窄的矩形眼鏡,杰出的頭腦。當然,她年輕,比我小二十歲,我懷疑鮑里斯在撲向那高聳的地帶之前對他的同事已垂涎多日了。我一遍一遍想象。鮑里斯,攫住暫停的奶子那當兒,雪白的發(fā)綹落上額頭,旁邊是轉(zhuǎn)基因鼠的籠子。畫面浮現(xiàn)的地點總是實驗室,不過興許我弄錯了。他倆難得單獨在那兒,“一窩鼠”團隊會注意到他們酣暢之際的喧闐廝打。也許他們躲到廁所小隔間,我的鮑里斯向共事的科學家猛烈開火,眼球往上翻的那一刻他就逼近爆發(fā)了。我了如指掌。幾千次我看見他的眼睛那樣骨碌轉(zhuǎn)。故事雖然老掉牙了一一男人成日價把它重復到令人作嘔,他們突然或漸漸發(fā)現(xiàn)“所是”并非“必須是”,于是付諸行動,擺脫照顧自己和孩子多年的糟糠老妻一一卻消解不了把棄婦吞沒的凄惶、嫉妒和屈辱。蒙羞的女人們.我慟哭尖叫,用拳頭砸墻。
我嚇著他了。他想要清凈,想要自行其是,安然與他夢寐以求、舉止得體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科學家相處,而那女人不曾與他分擔往昔、悲傷、沉滯的痛,不曾與他沖突。他說暫停,而非終止,讓故事留有余地,以防自己回心轉(zhuǎn)意。一劑絞心的希望。鮑里斯,墻。鮑里斯,從不喊叫。鮑里斯坐在沙發(fā)上搖頭,一副窘態(tài)。鮑里斯,一九七九年娶了個詩人的老鼠俠。鮑里斯,你為什么離開我?我得走出那公寓,那里傷著我了。房間和家具,街道喧嘩,落人書房的光線,小支架上的牙刷,臥室缺把手的壁櫥一一每樣都仿佛成了共享記憶那鉸接的結(jié)構(gòu)中作痛的骨頭,關(guān)節(jié)、肋骨,或者脊椎;而每件熟稔之物,被時間的累累含義灌了鉛,似乎都壓在我的體內(nèi),使我不堪其重。所以我離開了布魯克林,回到偏僻的小鎮(zhèn)度夏。小鎮(zhèn)坐落之地曾是明尼蘇達州的高草原,我就在那里長大。S.醫(yī)生不反對。除了八月份她照例休假外,我們每周一次通話交流。大學方面“體諒”我的崩潰,我可以九月份再回去教書。這將是瘋癲冬與清醒秋之間的哈欠,用詩歌填滿的無風波的空洞。我會陪伴母親,到父親的墳前獻花。我妹妹和黛茜會來探望,我受雇在當?shù)厮囆g(shù)協(xié)會為孩子們開詩歌課!矮@獎的本土詩人教創(chuàng)作班”躍上了《邦登新聞》的頭版。無端端落到我頭上的多麗絲·P.齊默詩歌獎不甚起眼,專門發(fā)給其作品歸人“實驗”這一名目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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