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懈怠的危害






在大多數(shù)緊急情況下，如果我們認為我們的作為或不作為并不那么明顯和突出，那么我們就可以說，個體在群體環(huán)境中的不作為是與群體所做努力的減少相關的。當我們的努力與他人所做的努力相結合時，這種將自己的行為或作用最小化的傾向就被稱為“社會懈怠”（social loafing）。






從學校到職場，再到政治舞臺，在許多場合都可以看到社會懈怠的影子。這其實就解釋了為什么如此多的大學生討厭集體項目：他們害怕自己會被迫在無額外學分的情況下做完所有工作，而小組里的其他人卻往往在偷懶。這也解釋了為什么餐館經(jīng)常對6人或6人以上的團體強制收取服務費。因為如果讓這些人自己看著辦的話，往往就會出現(xiàn)大團體中的個人小費給得很少的情況。假設有人少給了服務費但是沒有被發(fā)現(xiàn)，那么團體中的其他人很可能就需要支出更多的服務費來補齊差額。換句話說，人們的社會懈怠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們相信自己可以藏在人群中，他們的行為或作用會被忽 視。






當我們的行為或作用不明確或不可衡量時，社會懈怠就容易發(fā)生。例如，普渡大學的研究人員發(fā)現(xiàn)，游泳接力賽中，在僅宣布接力隊中大學生運動員的個人成績的情況下，運動員的游速會比僅宣布接力總成績時更快。同樣，當人們被要求“盡可能大聲地”鼓掌或歡呼時，處在集體中的人所付出的努力比獨自一人時要少得多——他們在群體中偷懶的情況并不容易被察覺。這種在群體中偷懶的情況并不局限于體力勞動，那些僅是想象自己處于群體中的人，之后承諾捐給慈善組織的錢，都比那些想象只和另一個人待在一起的人要少。社會懈怠也解釋了為什么選舉時投票的人永遠是少數(shù)，即使那些不投票的人也有著明確且強烈的政治觀點。






雖然到目前為止我給出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例子，但是相信別人肯定會接手繼續(xù)的傾向會在工作中帶來實質性的后果。柏林理工學院的研究人員進行了一項研究。在這項研究中，參與者被告知他們必須對化工廠的自動化系統(tǒng)進行監(jiān)控和交叉檢查，以確保其正常運行。人們通常會認為讓多人監(jiān)控同一臺機器會增加發(fā)現(xiàn)問題的概率——畢竟我們一般都會覺得，四只眼睛難道不是比兩只更好嗎？但是，這個理論——讓幾個人負責同一個任務會產(chǎn)生更好的結果，忽略了一個很基本的研究結果，即人類傾向于在小組任務中放棄努力。






我們在前面提到的對自動化系統(tǒng)進行監(jiān)測和交叉檢查的研究也證實了這一結論。研究發(fā)現(xiàn)，與合作伙伴一起工作的人比單獨工作的人對系統(tǒng)做的交叉檢查要少得多，并且他們發(fā)現(xiàn)自動化系統(tǒng)出現(xiàn)故障的情況也少得多。那些獨自工作的人發(fā)現(xiàn)了幾乎90%的故障，但是和同伴一起工作的人只發(fā)現(xiàn)了大約66%。團隊的綜合表現(xiàn)明顯比單獨工作的參與者的表現(xiàn)差。






但是，關于社會懈怠的研究依然沒有對一個重要的問題進行探究：為什么當人們處于群體中時，往往會選擇不付出太多的努力？一種可能性是，人們會把他們在群體中的這種懈怠找各種理由合理化。比如，有人可能會因為派對上的其他人點了比自己更貴的食物，或者比自己更好的東西，而適當?shù)厣俳o一點小費。另一種可能性是，當人們在一個群體中時，他們實際上會感覺到自己對結果的控制能力有限，這種感覺上控制的缺乏導致他們在群體中減少了付出。






為了驗證這種關于控制缺乏的理論，倫敦大學學院的研究人員邀請人們單獨或結伴完成一項存在挑戰(zhàn)的任務。最開始的時候參與者都被發(fā)放了一定的點數(shù)，這些點數(shù)將在實驗結束時兌換成貨幣。隨后，參與者被告知，他們需要做的，是隨時按下停止按鈕，來阻止一個滾動的大理石球從傾斜的欄桿上滾下來砸到地板（整個流程都是在電腦上模擬完成的）。大理石球在傾斜的欄桿上滾得越遠，參與者按下停止按鈕后被扣除的分數(shù)就越少——研究人員以此來引導參與者盡量晚按下停止按鈕。但是呢，如果太晚按停止按鈕，大理石球滾下來砸到地板了，那參與者將會被扣掉大量的點數(shù)。當和一個參與者認為實際存在的同伴（實際上是一臺預編程的計算機）一起進行實驗的時候，誰按停止按鈕，誰就會被扣分：如果參與者按下停止按鈕，參與者將會失去點數(shù)，但是同伴不會失去任何點數(shù)；如果同伴按下停止按鈕，則同伴失去點數(shù)，參與者不會失去點數(shù)。這項研究的目的，是根據(jù)參與者是單獨進行實驗還是和同伴一起進行實驗來建立不同的計算方法。獨自進行實驗的參與者只需要決定他們自己單方面愿意承擔多大的風險，而那些和同伴一起進行實驗的人還必須考慮對方能承擔多大的風險。






研究人員從幾個方面進行了評估：如果參與者按下停止按鈕使大理石球停止?jié)L動，那么他們會怎樣評估自己對結果的控制力，以及他們的大腦會有何反應。研究者使用腦電描技法來觀察我們稱為“事件相關電位”的一種腦電波，其中出現(xiàn)的研究者特別感興趣的事件相關電位被稱為“反饋負波”（feedback-related negativity），反饋負波的反應程度表明人們對自己行為的結果有多大的控制力。當人們一起完成一項集體任務時，反饋負波的反應比他們單獨工作時要小。大概是因為當他們和別人一起工作時，他們對結果的控制力會變小。在集體任務中，其他人參與得越多，他們自己的反饋負波的反應就越小。在前面提到的大理石球實驗中，研究者在參與者已經(jīng)了解了他們在每次實驗中所遵循的扣分機制，以及扣分與他們所做選擇相關的情況下，對參與者的反饋負波反應進行了觀察。






研究人員對實驗結果進行分析后發(fā)現(xiàn)，當參與者和同伴一起進行大理石球實驗時，他們按下停止按鈕的平均時間，普遍比參與者單獨進行實驗時要晚一些。這也是說得通的，因為如果是他們的同伴按下停止按鈕，按照誰按誰扣分的原則，參與者將不會失去任何分數(shù)。所以，參與者更愿意等到最后一分鐘，看看他們的同伴是否會先按下停止按鈕。






與同伴一起進行實驗的參與者說，他們認為自己對結果的控制力明顯減弱。這么說其實也是有道理的，因為那些獨自進行實驗的人可以完全控制大理石球停止的時間，而那些和同伴一起進行實驗的人必須考慮他們的同伴何時會使大理石球停止。






對神經(jīng)活動的分析為我們的研究提供了一些額外的證據(jù)。這些證據(jù)表明，與他人一起工作確實會減弱一個人的控制感。根據(jù)先前的研究，當人們和同伴一起進行實驗時，反饋負波的反應比他們單獨進行實驗時要低。在這種情況下，就像許多現(xiàn)實生活中的旁觀者一樣，參與者在與同伴一起時會有一種控制力減弱的感覺，雖然這些參與者依然是可以在任何時候采取行動 的。






這項研究在一些重要的方面對之前關于責任分散的研究進行了拓展。研究表明，與同伴一起工作的人對自己行為可能產(chǎn)生的后果會有不同的把控和感受。這既表現(xiàn)在主觀上——通過自我報告對認知（perceived agency）進行評價，也表現(xiàn)在客觀上——通過腦電圖數(shù)據(jù)進行評價。在決定是否采取行動時，如果和另一個人一起合作，他們會覺得自己對行動的結果所承擔的責任并沒有獨自完成時那么重。






當我們與他人一起做某事時，我們對自己的行為及其后果的控制感好像就相應地降低了，同時我們在處理這件事時應該有的緊迫感也減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