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序幕:1688 年1 月3 日

隨著地球緩緩轉(zhuǎn)動，陽光掠過太平洋瓦藍(lán)色的海水，灑滿日本、呂宋（Luzon）沿海的森林和田野。江戶?? 的大街上熙熙攘攘，這里是日本世襲幕府的都城，這份井然有序可謂來之不易。居民區(qū)厚重的木門啞然開啟，依稀可以聽見遠(yuǎn)處佛寺的鐘聲梵唱，店家掀開門板，將來自全國各地的精美器物一一擺好。煙花柳巷里走出幾個醉漢，見到策馬而來的武士，又拖著疲憊的身軀貓進(jìn)巷子，只留下武士的佩劍叮咚作響。

在呂宋島的馬尼拉市（Manila），帕西格河（Pasing River）沼澤地南岸市中心宏偉的大教堂里也敲響了晨鐘，與對岸郊區(qū)華人禮拜堂的鐘聲遙相呼應(yīng)。從中國來的船陸續(xù)抵達(dá)，有傳言說今年來的船可能沒有去年多，華人和其他民族的關(guān)系越發(fā)緊張了。馬尼拉當(dāng)局頻頻來信抱怨華人暴動和叛亂，遠(yuǎn)在天邊的馬德里（Madrid）、墨西哥城官方該做何回應(yīng)？西班牙號稱天主教國度、白銀帝國，然而這片邊遠(yuǎn)的殖民地上會再次迎來華人海盜嗎？

陽光一路向南，澳大利亞西北部崎嶇不平的海灘上，威廉·丹皮爾（William Dampier）已經(jīng)起床忙活開了，這個天生的博物學(xué)家也給海盜理理發(fā)、看看病。他一邊仔細(xì)估算著海浪的潮汐變化，一邊留意著山頂、警惕地盯著當(dāng)?shù)氐脑�住民。在他看來，這些人原始得可憐，沒什么好怕的，但自己若是能留得性命返回家鄉(xiāng)，那將是偉大故事的絕好談資。海浪疊起，裹挾著一群小魚映入他的眼簾。等到陽光爬上北京紫禁城的紅墻琉璃瓦，一列縱隊正穿過高大的城門向南走去。在這凜冽的冬日里，旗手、衛(wèi)隊盛裝列陣，皇帝徒步而行，前往天壇禱告，祈求上蒼以自己的陽壽換他病危的皇祖母多留些時日。

陽光也照進(jìn)北京城西邊牛街的清真寺，棉蘭老島（Mindanao）、安汶島（Ambon） 等南部熱帶島嶼的清真寺同樣陽光普照，寺里的宣禮員正召喚虔誠的教徒開始晨禱。幾個小時后，宣禮員的呼喚傳遍了南印度的海得拉巴（Hyderabad）以及莫臥兒（Mughal）王朝皇帝奧朗則布（Aurangzeb）§ 統(tǒng)率的軍營。奧朗則布麾下有幾位信奉印度教的將領(lǐng)，但他和他的大部分將領(lǐng)都是穆斯林，這會兒正匍匐在地，朝向麥加虔誠禱告，隨后他們就要著手準(zhǔn)備下一次戰(zhàn)役了。現(xiàn)在，北到伊斯法罕（Isfahan）、撒馬爾罕（Samarkand）¶、麥加、開羅、伊斯坦布爾、戰(zhàn)火連天的貝爾格萊德、阿爾及爾和廷巴克圖（Timbuktu）*，宣禮員的呼喚響徹黎明。

基督徒的晨鐘已敲響。在漢堡，格里克爾·巴斯·猶大·萊布（Glikl bas Judah Leib，意為猶大·萊布之女格里克爾）深知這鐘聲不是召喚她和她的族人做禮拜，通常晨鐘響起時她已經(jīng)忙活開了。威尼斯的圣方濟(jì)修道院里，文森佐·科羅內(nèi)利（Vincenzo Coronelli）神父早已起床做了早課，現(xiàn)在正忙著計劃這一天如何制作世界地圖、處理各方來信。劍橋大大小小的教堂也此起彼伏地敲響晨鐘，艾薩克·牛頓（Isaac Newton）聽到這鐘聲也放低了姿態(tài)，避免進(jìn)一步激化和國王的沖突，靜靜等待世人來評論他的鴻篇巨制——《自然哲學(xué)的數(shù)學(xué)原理》。一旦太陽沖破云層，牛頓將注意到，冬至過后正午時分太陽的影子稍稍短了一些。

晨光穿越大洋，來到彼岸的美洲大陸，很多人熬過了歐洲人及其帶來的疾病的肆虐，正力圖重建原有的生活方式。在這個新世界里，一些歐洲人懷揣新的夢想，這夢想無關(guān)財富，不為享樂。偏遠(yuǎn)的索諾拉沙漠（Sonora Desert）里，歐塞比奧·弗朗西斯科·基諾（Eusebio Francisco Kino）神父看到新皈依的皮馬人（Pima）前來聽他布道，默默祈禱，希望北邊的大片烏云能夠化作雨水，好解救蒼生。從這里，陽光再次奔向浩瀚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