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懷念從前并無大礙

我閑暇時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詹姆斯聊我們在做父母以前的生活。談話一般是這樣：

“你還記得我以前說‘咱們出去散散步，呼吸點新鮮空氣’，然后我們就會出去散步，呼吸新鮮空氣嗎？說去就去！用不著收拾一個包！不可思議！”

“你記得我們吃晚飯的時候，會聊白天的工作怎么樣嗎？你記得那時候我們聊的都是正事嗎？你記得那時候我們能好好地吃晚飯嗎？”

“你記得我們?nèi)ザ嗝啄峒庸埠蛧�，除了坐一輛他們那兒標(biāo)志性的、像怪物似的卡車去甘蔗種植園，整整三周我們除了游泳和日光浴什么都沒做嗎？三周！我們甚至在下午做愛！”

雖然我遇到過許多家長，也有著我這樣“天啊，為了能休息一天我什么都愿意做！”的感覺，但我還是會懷疑，我是不是回憶太多次生孩子之前的生活了——特別是當(dāng)我遇到一點兒也不懷念過去的父母們的時候。

對過去的懷念大致可以這樣打分：

0 = “我不記得生孩子之前的生活了，也不想記得。”

5 = “我確實懷念任性地睡懶覺�！�

10 = “我只希望安靜地喝茶，沒有兩個孩子在腳邊打擾，不用趕緊結(jié)束大便，我不想有打噴嚏會漏尿的問題，我不想只買得起廉價超市的洗發(fā)水。你還記得我們曾經(jīng)有可支配的收入嗎？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有豐滿的乳房，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又小又干癟嗎？！”

沒錯，我是 10 分。

但我經(jīng)常故意阻止自己回憶過去的好日子，因為一種熟悉的內(nèi)疚感油然而生，我會給自己講如下的道理：

持續(xù)不斷地回憶過去，說明我后悔做媽媽，而且不珍惜有孩子的時光。

我總是不斷地回憶過去。所以，我不夠珍惜我的孩子們。

這當(dāng)然是愚蠢的。我太珍惜我的孩子們了，而且——除了那些內(nèi)心動搖、充滿內(nèi)疚的日子（做或者不做任何事，都讓你覺得自己是個很糟糕的家長）——我不覺得回憶過去有問題。實際上，我甚至認為我們應(yīng)該慶祝從前的日子，因為它們代表著：

自然率性

不受干擾的睡眠

看沒有小黃人的電影

有值得打扮的事情

有時間瀏覽網(wǎng)頁

有錢買東西

那些瘋狂的夜生活，吃不衛(wèi)生的烤肉，給被高跟鞋磨出水泡的

腳后跟貼創(chuàng)可貼

一小時之內(nèi)隨便去哪兒

吃晚飯時沒人哭鬧

盆底肌功能正常

閉著眼曬日光浴

安靜地讀書（或者做任何事）

一個人吃一個大號冰激凌，不用把它讓給一個把火箭玩具摔得只剩三分之一的小家伙……

當(dāng)我兩歲的孩子躺在商場自動扶梯最底下的地板上大叫“幫幫我！我卡住了！著火啦！快叫小小消防員山姆！”（他根本沒卡住，也沒著火）時，我無限憧憬地回想起，我曾經(jīng)外出逛街，可以真正地挑衣服的日子，并且還能試穿，用不著急得滿頭大汗，用不著從嬰兒車?yán)锇颜l的腳脖子弄出來，用不著咒罵。

去年我胸部嚴(yán)重感染的時候（超級心疼自己），我忍不住想到以前感冒的時候只需躺在床上喝感冒沖劑就能恢復(fù)健康。我痛恨早上七點就開始在樓下看《米老鼠俱樂部》，在費盡力氣給嬰兒換上新尿不濕時會想：米老鼠怎么是這么一個大傻子。

每當(dāng)天氣預(yù)報說熱浪將至，我總是忍不住回憶那些曬著太陽不用滿心惦記嬰兒會被曬傷的日子。那時我用不著跑來跑去給他們涂厚厚的防曬霜，用不著不斷地調(diào)整他們的太陽帽。（我們沒想到第二個孩子生下來是這么……調(diào)皮。他都可以當(dāng)《東區(qū)人》里男主角馬克思·布蘭寧的寶貝兒子了。所以讓他好好戴太陽帽尤其重要。）

我真的懷念當(dāng)媽以前的生活嗎？

是的，很多時候我是懷念的。

當(dāng)我的忍耐達到極限，當(dāng)我筋疲力盡的時候，我多想回到從前的生活。一了百了。但，我不是真的想回到從前。盡管事實是，我不再無憂無慮率性而為。盡管事實是，我很想吃一頓沒有孩子在一邊哇哇哭的飯。

盡管事實是，我的盆底肌還完好的時候很舒服。但，除了勞累和咒罵米老鼠唱的熱狗之歌，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我不想回到從前。

更多的時候我是在慶賀我作為一個新手媽媽的生活，而不是回憶從前的好日子。每天都有當(dāng)媽以后值得慶賀的地方，因為和兒子們度過的時光遠勝過曾經(jīng)的一切，所以回憶從前，并不表示我不忠于現(xiàn)在和兒子們在一起獨特的生活。

我只是記得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那是一段特別的日子。

現(xiàn)在，當(dāng)其他家長說：“天啊，我都不記得以前沒有孩子的生活是什么樣了，你還記得嗎？”我總會簡單明了地回答：“對，我記得。那時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