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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小說精選:變形記 讀者對象:大眾讀者
《變形記》講的是推銷員格里高爾由于沉重的肉體和精神上的壓迫,突然變成了使家人厭惡的大甲蟲的荒誕故事,盡管還有人的情感與心理,但蟲的外形使他化為異類,變形后被世界遺棄使他的心境極度悲涼,幾次努力試圖與親人以及外界交流失敗后,等待他的只有死亡。借以揭示人與人之間——包括倫常之間,表面上親親熱熱,內心里極度孤獨和陌生的實質。讀來雖荒謬不經,卻是震撼人心,他的變形折射了西方人當時真實的生存狀態(tài)。
適讀人群:大眾讀者
★卡夫卡傲視天下的作品,現代派文學鼻祖,根據德文原始手稿翻譯,新增8000字導言!生前默默無聞,死后被整個世界膜拜! ★內外雙封面,高級云萱恬白封面紙,內文白云雙膠! ★版式疏朗,字體優(yōu)美,設計唯美,是您書架上的顏值擔當;貧w閱讀,簡約路線! ★卡夫卡長篇小說代表作,自初版以來,已經被翻譯成十幾種文字,被譽為“后世無法逾越,非讀不可的小說經典”! ★卡夫卡借以告訴世人:人們所追求的真理,不管是自由、公正還是法律,都是存在的;但這個荒誕的世界給人們設置了種種障礙,無論你怎樣努力,總是追求不到,只能以失敗告終。
譯者序
卡夫卡,其人不可做尋?。 弗朗茨·卡夫卡,這位世界現代文學的開拓者和奠基者之一的偉大作家,就其本人生活經歷而言,也許除了三次訂婚和三次解除婚約,終生未婚之外,可謂是再平常不過了。 1883年卡夫卡生于奧匈帝國的布拉格,是一個猶太商人之子;小學畢業(yè)后升入布拉格德語文科中學;1901年進入布拉格大學德語部,攻讀法律,選修德語文學和藝術史;1906年被授予法學博士;翌年在一家保險公司任職:自1908年起供職于一家半官方的工人工傷事故保險公司;1917年患肺病,1922年因病離職;1924年病逝,終年只有41歲。在這短暫的生涯中,頗富戲劇性和令人驚愕的是他的三次訂婚和三次解除婚約:1914年6月他與菲莉斯·鮑威爾訂婚,可7月就宣布解除婚約;1917年,又是6月,他再度與菲莉斯·鮑威爾訂婚,可這一年的12月就又宣布婚約告吹;1919年5月,他與尤麗葉·沃里澤克訂婚,教會還宣布了他們的結婚預告,卡夫卡為結婚找到了一套房子;然而就在臨結婚前兩天,當他發(fā)現這套房子已被租給別人時,結婚中止;隨之,婚約到1920年夏天也就解除了。卡夫卡的一生,既沒有做出什么驚心動魄的英雄業(yè)績,也沒有什么驚世駭俗的舉動,既非春風得意,亦非窮困潦倒;既非一帆風順,亦非顛沛流離;既非功成名就,亦非默默無聞。從形而下來看,一常人也。然而從精神層次來進行觀察卻迥然不同,這是一個充滿了矛盾和沖突、痛苦和磨難、孤獨和憤懣的內心世界;這是一個憎惡現實而顯得無奈,痛恨社會而又心存恐懼的人生。他在給一度熾烈愛過的女友密倫娜的信中用這樣的字句概括了他的一生:“我走過的三十八載旅程,飽含著辛酸,充滿著坎坷!边@辛酸是思想的辛酸,這坎坷是精神的坎坷。 卡夫卡是一個猶太人,他不屬于基督教世界,而他作為一個猶太人卻又對猶太教保持距離;作為一個用德語進行寫作的人,他不完全是捷克人;作為一個捷克人,他又是奧匈帝國的臣民;作為一個資產者的兒子,他不屬于資產階級;作為一個白領人,他又不屬于勞動者;作為一個公務員,他認為自己是一個作家;可作為一個作家,他卻無法完全從事也不珍惜自己的作品。正如他是一個二元帝國的臣民一樣,他的內心是一個二元的世界,這也就決定了卡夫卡性格上的矛盾性和兩重性。無歸屬感,陌生感,孤獨感,恐懼感便成為這樣一種性格的衍化物。 他是猶太人,生于布拉格,受的是德意志教育,是奧匈帝國的臣民;猶太民族、斯拉夫民族、德意志民族的成分都混雜于一身,都在他的精神上自覺不自覺地起著作用。這就使他成了一個多重的無歸屬感的人,成了一個永遠流浪的猶太人,成了一個沒有祖國的人。他在致密倫娜的信中稱,自己是莫名其妙地流浪在一個莫名其妙的、骯臟的世界上。在另一封同樣是在晚年致密倫娜的信中,他沉痛地寫道:“……可是他(指卡夫卡自己)沒有祖國,因此他什么也不能拋棄,而必須想著如何去尋找一個祖國,或者創(chuàng)作一個祖國! 在這個他認為是莫名其妙的世界里,在他誕生的布拉格,在他的家里,他把自己看作一個陌生人。他在敞露心扉的日記(1913年8月21日)里寫道:“現在,我在自己家里,在那些最親近的,最充滿愛意的人們中間,比一個陌生人還要陌生!彼趯W校里,雖然友愛和善,但始終以某種方式與同學伙伴保持疏遠和陌生。這種人生體驗和生活感受,不僅表現在他的待人處世,流露在他的書信、日記里,更見之于他的作品,《失蹤的人》中主人公羅斯曼之在美國,《訴訟》主人公本德曼之對父親,《變形記》中主人公薩姆沙之在家庭莫不如是。在這些藝術形象身上,陌生感得到了藝術上的充分展示和表達,并且,在這些主人公身上都在某種程度有著卡夫卡本人的影子。 當陌生感成為一個人精神上的主宰時,他便不得不從他生活的世界返回自己的世界,這樣孤獨感便成為一個必然的產物。表現在卡夫卡身上,他便是把自己關閉在一個只屬于自己的世界,不僅在生活中,在人際關系上,更重要的是在精神領域。他的一個中學同學對此做了這樣形象的表述:“……我們大家都喜歡他,尊敬他,可是完全不可能與他成為知己,在他周圍,仿佛總是圍著一道看不見摸不透的墻。他以那文靜可愛的微笑敞開了通向交往世界的大門,卻又對這個世界鎖住了自己的心扉!鼻嗄陼r期,他渴求愛情,但幾次婚約和幾次解除婚約表明,他更渴求孤獨。他在日記里(1913年8月15日)斬截地寫道:“我將不顧一切地與所有人隔絕,與所有人敵對,不同任何人講話。”這不是他的一時憤世嫉俗之辭,而是他心底深處的聲音。在他逝世前三年,他在日記中對孤獨感做了這樣的美化:“與其說生活在孤獨之中,倒不如說我在這里已經得其所哉。與魯濱遜的孤島相比,這塊區(qū)域里顯得美妙無比,充滿生機!边@種精神上的孤獨感是抗拒現實的一種外化形式,是一種心靈上的追求,一種內省的需要。他在給他的好友勃洛德的信中說得一語中的:“……實際上,孤獨是我唯一目的,是對我的極大誘惑。”他把自己看作在夜里,在大山之中失群的一只羊(日記,1913年11月9日)。這種生活中和精神上的孤獨感必然在他的作品中表達出來,他的長篇如《失蹤的人》《城堡》,中短篇如《變形記》《單身漢的不幸》《最初的痛苦》等,孤獨感都是復調作品中的一個重要的聲部。 在卡夫卡的一些作品里,在他的日記、書信、雜感中,讀者會一再遇到恐懼這個詞兒?謶滞獠渴澜鐚ψ陨淼那秩耄謶謨刃氖澜绲臍,恐懼表現為諸種形式的社會存在。正因為他受到恐懼的左右,于是他對生活于其中的城市,他所遇到的人們眼中正常的一切,他對自己的生活,他的家庭,他的親人,他的戀愛、婚姻、職業(yè),甚至他視為生命的寫作,都懷有一種巨大的恐懼。他寫道:“我在布拉格過的是什么生活!我所抱的對人的要求,其本身就正在變成恐懼!边@是他給勃洛德的信中的一句話,在給密倫娜的信中他進一步談到恐懼的普遍性,他寫道:“我總是力圖傳達一些不可傳達的東西,解釋一些不可解釋的事物,敘述一些藏在骨子里的東西和僅僅在骨子里所經過的一切。是的,其實并不是別的什么,就是那如此頻繁說及的,現已蔓延到一切方面的恐懼,對最大事物也對最小事物的恐懼,由于說出一句話而令人痙攣的恐懼!笨ǚ蚩ò褜懽骺醋髯约喝松淖畲笞非,是維持他生存的形式,然而恰恰又是寫作使他產生了巨大的恐懼。對他說來,寫作成了為魔鬼效勞而得到的一種獎賞,是一種帶來死亡的恐懼。他渴求愛情,渴求建立家庭,然而也正是由于恐懼,恐懼愛情和家庭會使他失去自由,會影響他的寫作而遲疑并最終放棄。對卡夫卡而言,恐懼無處不在,生活中和精神上都是如此,并且已成為他潛意識中的一種追求了。這樣,他就視恐懼必然有它的合理性,在一封致密倫娜的信中,他寫道:“……不必去談論我以后會如何,有一點可以肯定——在遠離你的地方我只能這么生活:完全承認恐懼的存在是合理的,比恐懼本身所需要的承認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這么做不是由于任何壓力,而是欣喜若狂地將全部身心向它傾注!痹谶@段話里,恐懼已經失去了它字面上通常的意義了,它己成為卡夫卡存在的諸元之一,而他的作品,如英國學者伊·帕瑞所說的,則成了恐懼的一種種表現形式。哲學家把恐懼和絕望看作對一個破碎而無意義的世界的回答,卡夫卡便生活在這樣一個破碎的世界里,而他本人的本質,他自己便用了一個詞來表述,這就是恐懼。 卡夫卡,其作品不可做尋常讀。 卡夫卡英年早逝,僅活了四十一個春秋。從他1903年開始寫第一部作品《一次斗爭的描述》到他逝世前1924年完成的《女歌手約瑟芬》只有二十一個年頭。他從來沒有成為他畢生渴求的一個職業(yè)作家,始終在業(yè)余時間進行創(chuàng)作。他的文學作品數量并不多,除了一些中短篇以及速寫、隨感、箴言、札記,就只有三部長篇,且均沒有最終完成,這就是《失蹤者》(亦題為《美國》1912~1914)、《審判》(1914~1918)和《城堡》(1922)。如以中文計,總共也就百多萬字。即使把他的日記、書信都包括在內,也就三百萬字左右。比起他的同時代的一些德語作家,如曼氏兄弟、黑塞、杜布林、霍夫曼斯塔爾、施尼茨勒等人,幾乎不可同日而語。然而就是這數量不多的作品為卡夫卡死后贏得了世界性的聲望,被譽為現代派文學的先行者和奠基人。因此,我們對他的作品不能作尋常談。 卡夫卡的作品不是通常意義的作品,他筆下的現實是一個被扭曲的現實,他創(chuàng)造的世界是一個夢魘的世界。讀他的作品絕不是一種消遣,不僅僅是費力、費心,有時更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呢。據說愛因斯坦在談到卡夫卡的小說時說過這樣的話:“它反常得令我讀不下去,人的腦子還不夠復雜!睈垡蛩固股星胰绱,遑論我們一般人呢。然而正是因此,他的作品更吸引讀者去接受,學者去闡釋,作家們去從中借鑒。 卡夫卡的作品難以理解,這已是評論界所公認的了。他的作品之所以難懂不僅僅在于他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異于常人,是一個扭曲的倒置的世界,而還在于你無法具體地真正地把握它,這個世界圖像太過于龐雜和怪誕了。 “如果想把卡夫卡的作品解說得詳詳細細,一絲不差,那就錯了!币虼宋覀儾荒芤膊粦<綇目ǚ蚩ㄗ髌分腥で笠粋終極的意義,一種得到普遍認同的結論。不同階層的讀者,不同的心態(tài),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場合,不同的角度(倫理的、道德的、宗教的、社會學的、美學的),都會成為解讀卡夫卡作品的一個重要因素。我們不會滿足用“仇父情結”或“審父意識”來概括《判決》,同樣不會用異化來對《變形記》做終結式的結論。短篇《饑餓藝術家》是物質戰(zhàn)勝了精神還是追求藝術上至善至美?因此,我們在讀時會感到困惑,也許你讀了幾篇也感到莫名其妙,一片懵懂,說不出所以然。但是,你在閱讀中間,你在掩卷之后,定會產生某種情緒,你的感官必定有所反應:或者驚愕(如讀《變形記》),或者恐怖(如讀《在流放地》),或者悲哀(如讀《判決》),或者痛苦(如讀《審判》),或者皺眉(如讀《一次斗爭的描述》);抑或沉思、嘆息等。總之,你必受觸動,必有一得。之后,你不妨再理性地去對它們進行你自己的闡釋,繪出你自己的卡夫卡像來。 卡夫卡所構建的是一個象征的、寓意的、神秘的、夢魘般的世界。那里面五光十色,光怪陸離,有離奇怪異的場景,有超現實、非理性的情節(jié),有形體上和精神上“變形”了的人,人物有荒誕的非邏輯的行為舉止。有人格化了的動植物!蹲冃斡洝分械闹魅斯尤灰惶烨宄堪l(fā)現自己成了一只甲蟲,《審判》中的主人公突然被捕,被審訊直至被處決,到死仍不知為何!杜袥Q》中主人公本德曼被父親判決投河淹死,《在流放地》《致科學院的報告》《女歌手約瑟芬或耗子民族》等,幾乎每一篇莫不如是,都是一個被扭曲的世界,都是被扭曲的心靈。然而,這些,恰恰這些在正常人看來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存在的,不可能發(fā)生的,在卡夫卡筆下卻借助細節(jié)上描繪的精確性,心態(tài)上的逼真,特別是整體上的可信性,就產生了一種心理上的真實,一種精神上的震撼的力量。反常的世界,反常的人,反常的情境借助合乎理性的方法表現出來。這樣,反常變成了正常,荒誕變成了自然,超現實變成了現實。人物的遭際越是離奇,情節(jié)越是怪異,卻使人物顯得自然,使情節(jié)顯得正常。這就是加繆在談卡夫卡時所說的佯謬性?ǚ蚩ǖ恼鎸嵤墙⒃阢V嚭突恼Q的基礎上的,它是他所生活于其中的那個不正,F實的一種真實反映。他筆下的精神世界與經驗世界是相互交織的,相互干擾和相互滲透的,甚至于到了一種兩者之間的界限模糊的程度,精神真實與感性真實之間的界限不復存在了。這樣,就如德國著名學者、卡夫卡研究者威·埃姆里希所表述的那樣:“卡夫卡作品中的精神之物再也不是在經驗之中和一切經驗之上游移的不可理解,不可捉摸的東西了………而是作為一種十分自然的真實出現在眼前,但同時,這個真實也突破了一切自然真實的法則。”這種對自然真實的突破使奉批判現實主義為圭臬的盧卡契大為贊嘆,他在《弗·卡夫卡抑或托馬斯·曼》一文中都不得不寫道:“恐怕很少有作家能像他(指卡夫卡)那樣,在把握和反映世界時候,把原本的東西和基本的東西,把對前所未有的事物的驚異,表現得如此強烈!彼踔恋贸鲞@樣的結論:“卡夫卡似乎可以列入重要的現實主義作家,主觀地看,他還在更高程度上屬于這個家庭呢!鄙厦嬉霰R卡契的這段話見之于他1958年所撰寫的《弗·卡夫卡抑或托馬斯·曼》一文,他的本意是對卡夫卡從細節(jié)真實加以肯定,而對卡夫卡整體上的非現實主義加以否定。這不奇怪,因為盧卡契是一個反現代派的理論家。而作為一個現代派作家的紀德,他在談到這種對真實的突破時,則說得更為中肯,并充滿了敬意:“他描繪的圖像的現實主義經常超越了想象力;我不知道我更欽佩什么:是一個因圖像借助細致入微的準確性而變得可信的幻想世界,還是轉向神秘的堅定的膽量。” 我們不妨這樣歸宗:卡夫卡不是去復制、去摹寫、去映照現實,而是獨辟蹊徑用非傳統、反傳統的方式去構建了一個悖謬的、荒誕的、非理性的現實;借助細節(jié)的真實和內在的邏輯力量,使這個現實比形而下的現實更為真實,能使讀者更為悚然更為驚醒,使人對自身和對社會的認識和批判更為深化和更為強烈。 這里還要談談卡夫卡作品的寓言性。雖然有的學者不承認卡夫卡作品是寓言,但大多數學者卻無法避開卡夫卡創(chuàng)作藝術的這個特點。關鍵是如何從深層次上進行理解。我們讀卡夫卡的作品,不僅僅是那些中短篇、箴言、隨筆,就是那三部長篇,都像是寓言,或寓言式的作品!秾徟小贰蹲冃斡洝贰厄T桶者》《猛禽》《放棄吧》《陀螺》等不都是廣義上的寓言,或就是寓言嗎?卡夫卡的寓言式作品顯然與古代寓言大不相同,如伊索的、費德魯斯的,也不同于經典的寓言,如萊辛、拉·封丹、克雷洛夫等人的作品。其一,卡夫卡不是去進行一種說教,去宣揚一種道德,去責備一種不義,而是以非理性、超時空的形式表達了一個現代人對現代社會諸現象的觀察、感受乃至批判,是他對社會困惑的一種流露。他借寓言的方式,把不可表達的,把超自然,不可企及的表達出來;并使之具有一種普遍性。其二,卡夫卡寓言式的作品具有多義性。無論是古代的或經典乃至現代的寓言都只有一種單一的目的,都力使讀者一目了然,都沒有留給讀者更多的思考空間,它要告訴你的只是一種意義,一個教訓,或是道德的倫理的,或是社會的生活的。但卡夫卡的寓言式作品卻通過詭奇的想象,違反理性的思維,不可捉摸的象征,非邏輯的描述有了豐富的神秘的內涵,有了多義性和接受上的多樣性甚至是歧義性,或如西方一些學者稱之“多層含意性”。換一個立足點來說,是作品本身妨礙了或阻止了我們去做單一的解釋。這里不妨以《小寓言》為例,它字數很少,不妨全文引用: “啊,”老鼠說,“世界一天天變得狹小了。起初它是那樣的寬廣,真令我害怕,我跑呀跑,很幸運,我終于在遠處看到一左一右兩堵圍墻,可是這兩堵長長的圍墻很快收攏起來,以至我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那兒角落里有一個捕鼠器,我正要跑進去呢! “那你只要改變一下跑的方法!必堈f著,就把這只老鼠吃了。 這則寓言就這么短,可理解它卻是茫然困惑。這是他心中的世界圖像?是他對世界的一種悲觀的感受?難以說得清楚。我在這兒想把愛因斯坦的那句話用上:“人的腦子還不夠復雜!” 讀卡夫卡的寓言式作品,或把卡夫卡的作品當作寓言來讀,需要如加謬所言,“不得不一讀再讀”,也不能追求單一的意義。 卡夫卡,其接受不可做尋常觀。 談到卡夫卡的影響,首先要談到他生前的好友,作家馬克斯·勃洛德(1884~1968),沒有他,卡夫卡最重要的三部長篇以及除生前零星發(fā)表之外的大多數作品早已化為灰燼了?ǚ蚩ㄔ鴥纱我詴判问降倪z囑,要勃洛德在他死后把他的一切著作均付之一炬。這里有必要把他的第二封信摘抄部分,從中可以看出卡夫卡是如何斬截決斷地對待自己的作品,這在整部世界文學史上都是罕見的: “在我們寫的全部東西中,只有《判決》《司爐》《變形記》《在流放地》《鄉(xiāng)村醫(yī)生》和一個短篇故事《饑餓藝術家》還可以……我說這五本書和一個短篇還可以,那意思并不是說我希望把它們再版,留傳后世,恰恰相反,假如它們完全失傳的話,那倒是符合我的本來愿望的! 然而,此外我所寫一切東西(刊登在報章雜志上的作品,手稿或者信件),只要可以搜羅得到的,或者根據地址能索討到的(大多數人的地址你都知道,這主要涉及……特別不要忘記那些筆記本,里面有……,都毫無例外——所有這一切,都毫無例外地,最好也不要閱讀(當然我不能阻止你看,只是希望你最好不看,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要讓別人看)——所有這一切,都毫無例外地予以焚毀,我請求你,盡快地給予辦理! 卡夫卡決意消除掉一個畢生追求成為作家的他所留下的任何痕跡。然而,作為他的遺囑執(zhí)行人的勃洛德卻違反他的本意,把卡夫卡所有文字都保留下來,一一加以整理出版,并在1935年出版了六卷本《卡夫卡文集》和九卷本文集(1948~1949)。沒有勃洛德,卡夫卡充其量只是一個小作家而已,不會有什么影響的。有了勃洛德,才有了今天的卡夫卡,才有了卡夫卡的接受。 馬克斯·勃洛德不僅整理出版了卡夫卡的作品,也是卡夫卡作品第一個推崇者,是卡夫卡意義的第一個發(fā)現者。還在1916年,那時卡夫卡還只發(fā)表了幾部篇幅不大的小說,如《判決》《變形記》《司爐》《在流放地》,勃洛德就指出卡夫卡是一個“僅次于霍普特曼和漢姆生的活著的最大作家!钡聡骷一羝仗芈(1862~1949)在1912年就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挪威作家漢姆生(1859~1952)在1920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就在那時勃洛德已把卡夫卡與這兩位大作家的名字排在一起,可見他眼力非凡。 在卡夫卡死后,他在為出版卡夫卡作品寫的多篇序言、后記、文章以及1953年所著的《卡夫卡傳》,對擴大卡夫卡在世界范圍的接受和影響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也取得了令人稱道的成就。 自30年代,特別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卡夫卡的研究就開始活躍起來,而到六七十年代,尤其是在前蘇聯、東歐,也包括中國在內,卡夫卡再也不是受批判或拒絕的作家,在世界范圍內形成了卡夫卡接受的熱潮。 在國際上先后召開了幾次大型的卡夫卡討論會,各國的學者進行了探討,進行了激烈的爭論。在卡夫卡研究領域,方法論上可謂百家爭鳴,諸如社會學、神學、精神分析學、實證論、現象學、新批評等都在施展身手;由于卡夫卡作品多義性、歧義性,藝術手法的反傳統性,不同流派的作家和理論家們,紛紛給卡夫卡冠上不同的頭銜。他被稱為超現實主義者、表現主義者、荒誕派作家、象征主義者、“受到曲解的現實主義者”和“存在主義的先聲”。這些流派只執(zhí)著和夸大復雜的卡夫卡身上與自己相同的因素,而忽視,甚至有意不顧作為整體的卡夫卡。 對卡夫卡的接受雖然不足一個世紀,但足可以寫出一部接受史了。這兒,在這篇有字數限制的序言里,我只想就卡夫卡接受上的兩種有較大影響的觀點做簡單的介紹。 卡夫卡的接受由勃洛德始,然而,也恰恰是勃洛德把卡夫卡的接受引向一條岔路。就在卡夫卡死后的第二年,他在1926年為出版《城堡》而寫的后記中開始用宗教(猶太宗教)的觀點對卡夫卡進行闡釋了。到后來他越走越遠,他忽視文本的存在,拋棄卡夫卡作品中反映的社會問題和社會批判。他在《弗·卡夫卡的信念和學說》一文中,把卡夫卡變成了一個猶太宗教預言家,一個猶太民族主義“救世教義”的信仰者。在卡夫卡影響史上,以勃洛德所代表的用猶太民族的宗教觀點來解釋卡夫卡作品的這條路線已遭到絕大多數學者的拒絕了。 卡夫卡不是一個無神論者,但他對基督教的熱情甚于對猶太教,這樣,有的學者異于勃洛德而用基督教的精神來闡釋卡夫卡,把他作品的人物看作福音書上的象征,把他與丹麥哲學家克爾愷戈爾相提并論;稱卡夫卡“作品的每一行字都說明,一種沒有上帝的存在,一種沒有超經驗的存在是不人道的”。 用宗教觀點去闡釋卡夫卡,勃洛德是始作俑者?ǚ蚩ㄗ髌分械纳衩貎A向,超現實主義色彩,使這些宗教論的學者無法參透卡夫卡思想的本意,無法明了卡夫卡獨特的表現方式,這導致一種宗教上的解釋就成為必然了。 在卡夫卡的接受上,異化已成為大多數學者認同的一種觀點,異化是一個哲學概念,是馬克思為揭露資本主義生產過程中和社會生活過程中人與物關系實質的一種高度的概括:“物對人的統治,死的勞動對活的勞動的統治,產品對生產者的統治!(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為異化所下的定義)卡夫卡不是哲學家,在他的作品或談話中也沒有提及這個概念,但是他以敏銳的感覺覺察到了他所生活的社會中,人在創(chuàng)造物的同時又成為物的統治對象;并且他以異于傳統的藝術表現形式把這種現象表現出來。他在與雅諾什的談話中這樣談到了他的這種感覺:“不斷運動的生活紐帶把我們拖向某個地方,至于拖向何處,我們自己則不得而知。我們就像物品、物件,而不像活人。”在《變形記》《審判》和《在流放地》等作品中都描述了這種異化現象,人身上的異己性越來越少,人主宰自己的能力越來越弱,人被物的統治越來越厲害。 卡夫卡揭露了社會可怕的異化現象,但他所指的并不僅是他所生活、他所看到的社會,即資本主義制度,而指的是人類的存在,他是以悲觀絕望的目光看待人類的。恰恰是這一點,在六七十年代的前蘇聯、東歐以及中國引起了爭論。當有學者稱卡夫卡是一只報春的燕子時,就有人把他稱之為喜愛黑夜的一只蝙蝠。 前者以法共理論家、哲學教授羅·加洛蒂和奧共文藝理論家、作家恩·費歇爾為代表,他們承認異化現象的普遍性,在資本主義社會人的異化已達到驚人的程度,在社會主義社會這種現象也沒有克服。他們稱卡夫卡是“異化的詩人”,他的“全部作品就是反對異化的一場長期斗爭”。而后者是前蘇聯、東歐國家的一些主管意識形態(tài)的理論家們。前民主德國主管文藝的官員、作家?guī)烊R拉是一個典型代表人物,他稱,異化論者濫用了青年馬克思的異化概念,不僅把它用來夸大卡夫卡的意義,解釋一切社會運動現象,而且成為歪曲社會主義社會的一種手段了。 這表明對卡夫卡的接受,對他的作品的解讀,所引起的爭論,已超出了文學科學的范圍,涉及了敏感的意識形態(tài)的領域。對卡夫卡的接受不能做尋常觀! 高中甫
卡夫卡(1883—1924),奧地利小說家,生前默默無聞,死后被整個世界膜拜,被認為是現代派文學的鼻祖,表現主義文學的先驅。主要作品有三部長篇小說《失蹤者》《審判》和《城堡》,以及短篇小說《變形記》《地洞》《饑餓藝術家》和《萬里長城建造時》等,可惜作品生前多未發(fā)表。卡夫卡作品的基本主題是現代社會中人的異化和孤獨感,其小說往往沒有起始,沒有結尾,沒有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沒有明確的方向。
譯者序 01
一次斗爭的描述 001
過路人 048
倚窗眺望 049
歸 途 050
揭開一個騙子的面具 051
單身漢的不幸 054
判 決 055
變形記 068
在流放地 117
鄉(xiāng)村教師 145
一個夢 160
法的門前 163
豺狗和阿拉伯人 165
陳舊的一頁 170
騎桶者 173
敲 門 176
萬里長城建造時 178
鄰 居 191
致科學院的報告 193
十一個兒子 204
一場常見的混亂 210
塞壬們的緘默 212
鄉(xiāng)村醫(yī)生 214
普羅米修斯 221
新 燈 222
舵 手 224
禿 鷹 225
歸 來 227
陀 螺 228
最初的憂傷 229
饑餓藝術家 232
關于譬喻 243
墓中做客 244
猶太教堂里的“寵物” 247
法的門前
法的門前站著一個守門人。一個從鄉(xiāng)下來的人走到這個守門人跟前,請求讓他進法的門里去?墒牵亻T人說,現在不能讓他進去。鄉(xiāng)下人想了一想,然后又問道,那么以后可不可以讓他進去!坝锌赡,”守門人說,“但現在不行!币驗橥ㄏ蚍ǖ拇箝T始終是敞開著的,守門人又走到一邊去了,鄉(xiāng)下人便彎腰探身,往門里張望。守門人發(fā)現他這樣做,笑著說:“如果你很想進去,那就不妨試試,暫且不管我是否許可。不過你得注意:我是有權的。我只是一個最低級的守門人。從一個大廳到另一個大廳都有守門人,而且一個比一個更有權。就是那第三個守門人的模樣,我甚至都不敢正視一眼!编l(xiāng)下人沒有料到會有這么多的困難;他本來想,法的大門應該是每個人隨時都可以通過的,但是,他現在仔細地看了一眼穿著皮大衣的守門人,看著他那又大又尖的鼻子和又長又稀又黑的韃靼胡子,他便決定,還是等一等,得到允許后再進去。守門人給了他一只小矮凳,讓他在門旁坐下。他就這樣,長年累月地坐在那里等著。他做了多次嘗試,請求讓他進去,守門人也被弄得厭煩不堪。守門人時不時地也和他簡短地聊上幾句,問問他家里的情況和其他一些事情,不過,提問題的口氣是非常冷漠的,就好像那些大人物提問一樣;臨到最后,他總是對他說,現在還不能放他進去。鄉(xiāng)下人為這次旅行隨身帶了許多東西;為了能買通守門人,他把所有的東西都送掉了,這總還是非常值得的。守門人雖然把禮物都收下了,但每次總是說:“我收下來,只是為了免得讓你認為,還有什么事情辦得不周! 在這漫長的年月里,鄉(xiāng)下人幾乎一刻不停地觀察著這個守門人。他忘記了還有其他的守門人。似乎這第一個守門人就是他進入法的大門的唯一障礙。最初幾年,他還大聲地咒罵自己的不幸遭遇,后來,他漸漸老了,只能獨自嘟嘟噥噥幾句。他變得稚氣起來了,因為對守門人的長年觀察,甚至對守門人皮領子上的跳蚤都熟識了,他也請求跳蚤來幫助他,說服守門人改變主意。最后,他的視力變弱了,他不知道,是否他的周圍世界真的變得暗下來了,或者只是他的眼睛在欺騙他?墒牵驮谶@黑暗中,他卻看到一束從法的大門里射出來的永不熄滅的光線,F在他的生命就要完結了。在臨死之前,這么多年的所有體驗都涌在他的頭腦里,匯集成一個迄今為止他還沒有向守門人提出過的問題。他招呼守門人過來,因為他那僵硬的身體再也站立不起來了。守門人不得不把身子俯得很低才能聽到他說話,因為這兩個人的高度差別太大顯得對鄉(xiāng)下人非常不利!澳悻F在還想知道些什么?”守門人問,“你這個人真不知足!薄八械娜硕荚谂Φ竭_法的跟前,”鄉(xiāng)下人說,“可是,為什么這許多年來,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要求進去呢?”守門人看出,這鄉(xiāng)下人快要死了,為了讓他那漸漸消失的聽覺還能聽清楚,便在他耳邊大聲吼道:“這道門沒有其他人能進得去,因為它是專為你而開的。我現在要去把它關上了! 孫坤榮譯 豺狗和阿拉伯人 我們宿營在一塊綠洲上,旅伴們已睡著了。一個阿拉伯人,個子很高,皮膚很白,經過我身旁;他照看了一下駱駝后,就走向睡鋪。 我仰面躺在草坪上;想睡覺,可又睡不著;遠處傳來豺狗凄厲的嚎叫聲;我重新坐起來。原本遠處的豺狗的嚎叫聲突然變得近在身旁。一群豺狗圍住我;眼睛閃著暗淡的金色的光;瘦長的身軀,像鞭子似的有規(guī)律地、敏捷地移動著。 有一只豺狗從我身后過來,鉆到我胳膊下面,緊貼著我,仿佛它需要我的熱量。然后走到我面前,幾乎是四目相對地對我說:“我是這一帶年紀最大的豺狗,我很高興能在這兒遇見你。我們等了你很長時間,差點兒就放棄希望;我的母親等你,我母親的母親也等過你,我的列祖列宗,乃至所有豺狗的祖宗都一直期待著見到你。相信吧!”“這可讓我感到意外!蔽艺f,光顧著說話,忘了點燃木柴,本來是要用燃起的煙防止豺狗靠近的!奥犇銈冞@么說,讓我真感到意外,我只是偶然才從北方過來,并且這只是個短暫的旅行。豺狗們,你們想要什么?”好像是由于我們太過友好的對話,它們壯起膽子,都向我靠近,個個喘著粗氣。 “我們知道,”最老的豺狗開始說話,“你從北方來,這正是我們所希望的。那里的人有這里阿拉伯人沒有的智慧。這些冷酷而傲慢的人,沒有一點兒理智,你知道,他們殺死動物作為食物,腐爛動物的尸體他們都看不上。” “別這么大聲說話,”我說,“旁邊就睡著阿拉伯人。” “你的確是個異鄉(xiāng)人,”豺狗說,“否則你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只豺狗害怕阿拉伯人。我們應該害怕他們嗎?我們被他們這些人到處驅趕,這難道還不夠悲哀嗎?” “也許吧,也許吧,”我說,“對于與我不相干的事,我不做評判;看起來這是場由來已久的爭端;是由于你們各自的天性所造成的,也許會由場爭斗來結束它! “你真是聰明!崩喜蚬氛f。別的豺狗的喘息聲更加急促,胸脯一起一伏:雖然他們站著一動不動,可是從他們張開的嘴中冒出一股股難聞的氣味,只有咬緊牙關才能忍受!澳阏娴暮苈斆;你說的和我們的老師說的一樣。我們需用他們的血來結束這場爭端! “噢!”我不由自主地大喊道,“他們會反擊的,他們會用獵槍把你們成群地打死! “你誤會了,”它說,“北方人還保留著人的弱點。我們當然不會殺死他們。就是跳到尼羅河水里,都洗不干凈身上的血跡。只要看到他們活動的身影我們就跑開,跑到空氣干凈的地方,到沙漠中我們自己的家鄉(xiāng)去! 四周所有的豺狗,還有在這期間從遠處又來了許多豺狗,它們把頭夾在前腿中間,并用爪子搔著頭;他們好像在隱藏著他們的厭惡,這種厭惡感太可怕了,以至于我恨不能縱身跳出它們的包圍圈。 “你們打算做什么?”我邊問邊想站起來;但是我站不起來;有兩個年輕的豺狗在我后面咬著我的外套和襯衫,我必須坐著!八麄円е愕囊陆螅崩喜蚬方忉,然后非常嚴肅地說,“這是尊敬你!薄澳銈兎砰_我!”我大聲喊,一會兒朝著老豺狗,一會兒朝年輕的豺狗!八麄儠砰_你的,”老豺狗說,“如果你要求這樣。不過需要些時間,因為他們習慣咬得很深,得先慢慢松開牙齒。這期間你還是聽聽我們的請求。”“你們這種行為讓我無法接受!蔽艺f!皠e介意我們這些笨蛋,”他說,這會兒他第一次用他那天生的悲哀的聲調說,“我們是些可憐的動物,我們只有一副牙齒;不管我是要做好事還是壞事都要靠這副牙齒!薄澳悄銈円鍪裁?”我問道,聲音稍微緩和了些。“先生。”他喊道,所有的豺狗跟著嚎叫起來。這時,遠處好像有人在唱歌。“先生,你應該來結束這場使世界不和睦的爭端。你就是我們祖先所說的能夠做這件事的人。我們必須從阿拉伯人那里得到和平,得到可以呼吸的空氣和廣闊的視野;不要聽到綿羊被阿拉伯人殺死時的哀叫;所有的動物應該安靜地死去;我們應該不受打擾地喝光它們的血,吃光他們骨頭上的肉。干干凈凈,我們不需要別的,只求干凈!薄藭r所有的豺狗一起哭嚎,嗚咽起來——“這世界上只有你有高貴的心和甜美的內臟。他們的白衣服骯臟不堪,他們的黑袍子沾滿污穢;他們的胡子令人恐懼;看到他們的眼角就令人嘔吐;他們一抬起胳膊,腋下就出現個黑洞。為了這些,噢,先生,噢,高貴的先生,請用您萬能的手,請您用手和這把剪刀割斷他們的咽喉吧!”他擺了一下頭,一個豺狗用犬齒叼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小剪刀,走了過來。 “終于拿出了剪刀,可以收場了吧!”我們商隊的阿拉伯向導喊道。原來他已經頂著風悄悄地接近我們,正揮舞著手中的巨大的皮鞭。 所有的豺狗都飛快地逃跑了,只有幾只還停在不遠處,緊靠在一起。這么多的豺狗一動不動地緊挨在一起,望過去就如一片柵欄上亂飛舞著的鬼火。 “先生,你也看見和聽到了這場表演。”這個阿拉伯人一邊說,一邊開心地笑著,由于他的民族特性使他還是很矜持!澳阒滥切﹦游锵胍裁磫幔俊蔽覇。“當然,先生,”他說,“這兒所有人都知道,自打一有阿拉伯人,這把剪刀就游蕩在沙漠中,并且將伴隨我們直到世界末日。它們會請求每個歐洲人去做這樁偉大的事情;在它們看來,每個歐洲人都是這項工作的合適人選;這些動物抱有無意義的希望。傻瓜,他們是真正的傻瓜。所以我們喜歡他們;他們是我們的家犬;比你們的漂亮多了?窗,晚上死了一只駱駝,我要讓人把它抬過來! 四個人抬著沉重的死尸走過來,并把它扔到我們面前。死駱駝還沒有被放下時,豺狗就提高它們的嗓門。它們就像被繩索拉著,猶猶豫豫,肚皮貼在地上,身不由己地爬過來。它們已經忘了阿拉伯人,已經忘了仇恨;這具散發(fā)著氣味的死尸使它們著了魔似的,一只豺狗已經跳上來,一口就咬斷死尸脖子上的動脈。如同一只飛快運轉的小水泵,想要撲滅無望的大火一樣,它身上每一處肌肉都抽動著,顫動著。這時所有的豺狗由于爭搶食物,在這具尸體上堆成了座山。 那個阿拉伯向導在旁邊用那條皮鞭使勁地來回抽打著它們。它們抬起頭,半醉半迷糊地看到那個阿拉伯人站在面前;現在它們感到皮鞭抽到嘴上的疼痛,它們向后跳去,并往后跑了一小段。但那只死駱駝的血已經流淌得到處都是,還冒著熱氣,尸體上有許多大口子。它們抗拒不了。又跑了回來;向導重新舉起了皮鞭,我拽住他的胳膊。 “你是對的,先生,”他說,“就讓它們吃吧,反正也是動身的時候了。你看見了,多么奇怪的動物,不是嗎?它們是多么仇恨我們!” 曉輝譯 本篇寫于1917年2月,同年10月首次發(fā)表于月刊《猶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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