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多民族文學叢書（第三輯）：邊地想象與地域言說》：
　　雪山
　　靈光中的人性與自然——評納西族作家蔡曉玲長篇小說《蝴蝶豹子》評論曉玲的文本有相當?shù)碾y度，因為曉玲自己就是一位非常優(yōu)秀的評論家，她的文本分析用一位女作家的話：刀刀見紅，可見到位之極。曉玲也寫詩，《誰能向后飛翔》足能激起無限的想象。她創(chuàng)作有長篇《天邊女兒國》、《愛說不痛》和散文集《古城在玉龍雪山下》，玉龍雪山是守護神“三朵”的化身，世世代代守護著納西族人，納西女人是家庭的守護者，一雙柔韌有力的臂膀支撐起生活的艱辛與苦難。這次曉玲推出了長篇《蝴蝶豹子》，寫林場被解散后，林區(qū)工人在城鎮(zhèn)市場經(jīng)濟環(huán)境中的轉(zhuǎn)型、裂變以及最后對于山林的回歸。僅從文本來看，長篇的所指非常明確，通過林場各色人物的情感糾葛，呈現(xiàn)出人的觀念、生活方式和情感的嬗變。但是如果了解納西族對于自然與山林的獨特崇拜，那么《蝴蝶豹子》的能指就是漂浮在玉龍雪山腳下日漸式微的納西鄉(xiāng)愁。
　　納西族的雪山、女人和山林是最富象征義的三個意象，在《天邊女兒國》中，曉玲寫出了她心中的雪山和納西女人，這是曉玲對于本民族女性命運一次宏觀的把握與理性的審視。雪山下的納西古城、鄉(xiāng)土白沙和東巴被曉玲喻為天邊的女兒國，納西女人勇于承擔塵世命運，眼淚紛飛的疼痛中，展現(xiàn)出罕見的群體性堅韌。納西女人是大女人，卻走著羊腸小道般的命運線。時光流逝到當下，在林場大樹紛紛倒下的陰影中，翠羽城的男男女女經(jīng)歷著新的生存境遇。
　　這個長篇用力最多的當然是豹子和蝴蝶，這也是刻畫最為成功的兩個人物。豹子無疑是曉玲筆下閃動靈光的人物。林場解散過程中，豹子沉浸在對于當下和過去記憶的糾葛中難以自拔，和豹子莽直性格產(chǎn)生強烈對比的是——他對以后生活的毫無打算。林場中一段未了的愛情，讓豹子對情感心灰意冷，林場解散了，豹子連生活的基本依據(jù)都喪失了。這樣，豹子才會當上保安、打手、舞男……從林場淡定自然的生活中抽身出來之后，豹子像一段漂浮在夜海上的斷木，眼前是無盡的暗夜和黑色的海水。
　　豹子身上又始終保持著一股純樸天然的氣息，那是一種對自然之物的敬畏，以及由此帶來的率真、義氣和坦誠的品性。即便從事著卑賤的職業(yè)，豹子依然保有這些天然的品性，保留著心中最柔軟最珍貴的一隅，并且適時地將柔軟與溫暖傳遞給他身邊的朋友。他對場長拔刀相助的義氣，和歡歡糾纏于靈肉之間的呵護，對蝴蝶暗生情愫中的克制幫襯……在日漸功利性的城鎮(zhèn)生活中，豹子是保留地里殘存的一絲仁義，而且是以酷男英俊的面目出現(xiàn)，無疑，對于女性來說具有相當?shù)奈�引力。同時，文本又描寫了豹子強健性感的身體和對女人的“欲而不淫”。豹子是個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護林工，他對于女人的感受出于自然的本能和直覺，他有著正常的欲望和對女人的渴望，然而，他卻知道“拒絕”，拒絕僅僅因欲望而茍合，因此也就保有了尊嚴。他雖然身處最易于陷入混亂生活的舞廳，甚至于做過舞男，但他保有一顆屬于自己的心，他最終和歡歡分手以及回到林場也就順理成章。
　　文本中的其他男人，如場長是典型的基層干部，身份意識和符合身份意識的行為都寫得中規(guī)中矩，即便是這樣，場長也因為和師范小女生的婚外情，展露出對于生命激隋的體驗。老樂庸常、迷糊而小心眼，卻是個好老公。這兩個男人顯然不具備比豹子更多的文學性，但是場長救火而死，老樂拼了命掙錢養(yǎng)家，一個為林場，一個為家庭，可以算是各得其所了。在這里也可以看出，身為納西族作家，曉玲的筆從民族歷史命運的幽深中延展，伸入到麗江當下的社會文化情境中。天邊的女兒國里出現(xiàn)了對生活和命運更有承擔的男人，這是傳統(tǒng)的式微，或者也可以看成是某種既有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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